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205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适时机,自己再想办法来个围魏救赵、或者隔山打牛之类的。帮一帮这些没了娘的孩子。

当然沈默也不能全然不管。他得给这帮六神无主的家伙定定神。便对朱十三道:“徐阁老怎么斗倒严嵩,你们最清楚,看了就得学着点。不管从前你们多瞧不起东厂,现在都得忍一忍、让一让、甚至迎上去,损点尊严、受点委屈,先挺过这一关再说沈默轻叹一声道:“其实这道理,你们不可能不知道,但就是别不过这口气。但现在是人家得势,且想着法子寻趁咱们,那就得学徐阁老让人家出出气,人家把气出了,咱们就能缓过这口气,”

“忍一时倒无所谓。”朱十三闷声道:“可什友时候是个头啊”

“不会太久的沈默轻声道:“年底陆纲就回来了,局势便会出现改观武官丁忧的期限是一百天。事实上陆纲现在就可以回来,但要是那么迫不及待,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所以最早也就年底回来。

朱十三点点头,吞吞吐吐的问道:“李公公那里呢”这才是朱十三来找沈默的真实意图,想请他帮着跟李芳疏通一下,因为如果有人能帮忙。也就是那位比陈洪还大的太监了。

“李芳。沈默轻声道,见朱十三点头。他却摇头道:“如果是修吉壤前的李芳还有可能,现在的李公公,不可能再管闲事了。”他便向朱十三解释道,李芳咸鱼翻生,却已经意气全无,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最多帮皇帝把宫里的事桔管好,至于跟陈洪斗,那是绝对不可能了一别忘了,当初他是怎么被贬去修坟的。

朱十三最后带着遗憾郁郁而去,沈默并没有送他,而是端坐在书桌前,快速写着什么东西,待写完后,将那信纸卷成手指粗细,装进特制的小竹筒中,”这竹筒里填充了少许火药和火油,一旦遇到不测,只需将两头一拔。便会把里面的信纸烧成灰烬,可保证不会泄密。

淀默对立在黑暗中的卫士道:“把这个给陆大人送去,他知道该怎么做。”又写下另一封信,同样装进这样的小竹筒中,对另一个卫士道:“把这个,送去山东,请必山上那位务必帮帮我。”

卫士接过来,无声无息的离开了书房。外面电闪雷鸣、瓢泼大雨。那卫士却没有丝毫迟疑,眨眼便消失在雨幕中。”

大雨下了一夜,沟沟渠渠里都积满了水。因为连续下雨,被夯实的土路也被泡松了,变得十分泥泞。早晨出门时,轿夫们走得分外心,唯恐不留神踩到泥坑里,弄脏了崭新的号衣。

心翼翼。用了比正常多一倍的时间,才到了东江米巷。衙门云集的大街就是不一样。一水儿的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的锃明瓦亮,一点泥星子都看不到。

轿子在礼部衙门前落下,三尺持沈默的名刺向守门的兵丁通报。任的翰林学院光临,兵丁赶紧通报进去。

不一会儿,新任礼部左侍郎李春芳便满脸笑容的迎了出来,老远便拱手笑道:“什么风把江南兄吹来了

当年沈默网入翰林院,李春芳就是侍读学士,管理翰林院的日常工作。算是他的老领导了。所以对方平辈相称,沈默却丝毫不敢怠慢,谦逊的行礼道:“大人折杀下官了,您还是称呼我的表字吧。”

“哎”李春芳却一点架子都没有,满脸真诚笑容道:“咱们是老交情了。那么讲究就太生分了说着侧身一让道:“来来来,里面请。到部堂那里说话

“大人请沈默笑道。

两人来到尚书院内,严讷早在签押房外站着。按说求见的是下官。他只需在屋里端坐,等对方来参拜就好,但严讷的为人与李春芳极为相似。都是为人和易,从来没有架子,,甚至有人说,经过赵贞吉的一团火气,袁姊的一团酸气,现在的礼都有严讷和李春芳两个老好人,终于变成了一团和气。

当时严讷正在与李春芳商谈礼部日后的事务,听说沈默来了,两人都心道:“这位左二扣神大。万万不得怠慢六,便终止,谈话,个出才世捞,一个早命人泡好了香茗、摆好了茶点。完全是按照迎接尚书的标准准备。

见礼后,三人进了屋,严讷也不回大案后的主座,便与李春芳和沈默在堂下一溜椅子上就坐。

分主宾落座,书吏看茶后,严讷这才问他来意,沈默笑道:“我是来向部堂报道的。”

“报道”李春芳有些糊涂道:“报什么道”

沈默起身朝两位大人恭敬一礼,拱手道:“下官新任翰林学院沈默。向二位部堂报道。

“没听说过翰林院得归礼部管啊。”严讷笑道:“沈大人,你可拜错衙门了。”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沈默却微笑道:“但以前翰林学院都是由礼部尚书兼任,所以翰林院一直由礼部掌舵。现在皇上命令分开,但并未明令严部堂不得干涉翰林院事,显然只是想为您减轻负担,但在大事上,您该管还得管的说着一脸苦笑道:“不然翰林院区区五品的衙门想在京城混。怕谁都能压过我们。”

“呵呵,沈大人说笑了严讷摇头笑道:“谁不知道“进士不贵翰林贵”你看满朝高官,有几个不是翰林出身饮水尚且思源,谁见了你这堂堂翰林学院,不得肃然称一声庶长”话虽如此,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觉着沈默这人很懂分寸,是个值得结交的年轻人。

这也是沈默来礼部的目的所在。道理很简单,翰林院向来是礼部尚书的一亩三分地,就等着收了庄稼好入阁,现在自己把翰林学院给抢去了。虽然他的不是本意,但严讷这位礼部尚书,总不能去恨皇帝和首相吧那讨厌沈默简直是顺理成章。考虑到严讷也将入阁,那跟他搞好关系,就十分必要。

人放低姿态,总是不会吃亏瑰

三个人都是和风细雨,结果自然一团和气,一番亲切诚挚的交谈后,双方建立了亲密但必不牢固的感情,要不是离中午还太远,定然要把酒言欢,将感情继续深入下去。

依依惜别之后,沈默也没上轿,就直接往礼部衙门西边的翰林院去了。作为中进士后所呆的第一个衙门,他也是熟门熟路了,不一会儿便到了翰林院门口。

门口竟空荡荡的没有守卫,沈默直接进门,便见左右各有二祠,左侧为土谷祠,右侧为昌黎祠。昌黎祠内还有块状元碑,上面还有他的名字呢。过了仪门便到了一个开阔的庭院,院内古极森森,接天蔽日,只问蝉鸣不见人声。但他并不生气,也不奇观,因为他知道,这景象兴许对别的衙门不正常,但翰林院来说,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因为翰林院与一般衙门不同。不点卯、不升堂,没有那么森严的等级之分,官僚味也不重,有事儿就由侍读、侍讲两位学士把大伙儿召集起来讲一讲,没事的时候各忙各的”对于翰林们来说,正事儿无非就是编书修,一般都是年初时学士分配任务,然后每月一问进度。每季一次考察,只要能按时完成就行,没必要非得坐班。所以许多翰林,都利用在馆这段时间,游历天下、增长见识”当然以后世的标准,也可以说成是公款旅游。但无论如何,都让这些未来的高官们增长了见识、开阔了视野、了解了民间疾苦,不至于五谷不分,问人何不食肉糜。

所以大白天看不到人,实在太正常了,因为这本来就是个闲得蛋疼的衙门。

但也不可能全不在,沈默回想一下,西院为读讲厅,是侍读、侍讲学士办公的所在,东院为编检厅,是一众编修检讨们呆的地方。他网想往读讲厅走去,却听到编检厅方向,传来一阵说话声,沈默心中一动。便转往东走去。

到得编检厅外,只见大门虚掩。听里面有人大声道:“你们别不信,我一个邻居在王府里当侍卫,是他今早晨亲口对我说的。”

便听旁人笑道:“兴许那人唬你的

“这种事儿谁敢造谣”那人气道:“你们等着瞧,这两天此事定就传开。不信咱们打赌要是有那么块石头落在裕王府,你们每人输我五两银子,如何”

“要是没有呢”旁人问道。

“我就请你们大伙儿吃饭去聚贤庄吃大酒席”那人咬牙道,立刻引起了一片狼嚎,却听有人道:“上面得有真有八个古字才行”

“有就是有”那人大声道:“我还诳人不成”

沈默正在外面听着,却听身后响起两个声音道:“院尊驾到,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沈默回头一看,正是侍讲学士吕调阳,和新任侍读学士诸大绶,历

州”丁,终干把示史修订宗成,诸大绶和陶大临古下了兆,前者被提升为詹事府左庶子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后者则任詹事府右庶子兼鸿驴寺左少卿。从七品一下跃升为五品,直接跨越了三级。

吕调阳和诸大绶闻讯赶来,一看果然是沈默。赶紧上前行礼。

沈默赶紧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惊到编检厅里的人,结果还是晚了一步。里面的人听到声音,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时,沈默竟出人意料的埋怨他俩道:“你俩来的真不是时候。我正听到要紧的地方呢”立刻引得里面哄笑起来,厅门旋即打开。一众编修、检讨从里面出来,都不好意思的行礼道:“院尊”

沈默朝他们笑笑,问道:“方才是谁在讲演”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一个望之不过三十岁,穿着七品编修官服的年轻人站出来,低头道:“大人,是下官在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沈默一脸严肃道:“抬起头来”

年轻人赶紧抬头,小声道:“下官周弘祖

“你方才在说什么”沈默追问道。

“回大人的话周弘祖终于不太紧张了,道:“下官住在王府附近,昨夜打雷时起来收衣服,却看到王府上空红彤彤的,好像着了火一样,但过了没多会儿,就恢复成一片漆黑了。下官当时还心说,亏着今晚上下大雨,不然火可不容易这么灭顿一顿,他接着道:“今早出门,碰上邻居家,一个在王府当侍卫的大哥,我问他昨夜损失如何;他说什么损失也没有,就是把王府的后院中,砸了个坑出来。”

“砸了个。坑”诸大绶闻言道:“难道是飞火流星”流星坠地虽然稀奇,但并不罕见,朝廷每年都能接到几例报告。

“您英明”。周弘祖竖起大拇指道:“确实是颗飞火流星不过又不是颗普通的流星”

“快说,别卖关子。”见沈默饶有兴趣,吕调阳赶紧在边上催促道。

“据我那在王府当差的邻居大哥说,那颗天石上还有字呢”。周弘祖煞有介事道:“一共八个古字,不过没人认识罢了

“也不知是吉兆还是凶兆,”众翰林便纷纷插嘴道。

“好了,别讨论了沈默笑道:“故事也听完了,都该干嘛干嘛去吧。”待众人告退。只有周弘祖还站在那里,沈默笑骂一声道:“怎么,故事说完了,还要奖赏啊”

周弘祖不好意思道:“大人不责罚下官妄言。

“我不责罚沈默微微一笑道:“你们都已经是朝廷官员了。就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别指望我跟在后面耳提面命,本官是不会那样的说着对一众翰林道:“都去吧,该干嘛还干嘛,反正不是给我干的活一众翰林怎么听怎么别扭,但见院尊已经在二位学士的陪同下离去了,只好闷闷转回,再也没有心情闲聊,各干各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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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吕调阳和诸大绶带着沈默穿堂而过。到了后堂。后堂是一排各色建筑,正中一堂朝南,中有宝座,是特为皇帝闰年不闰月的来一次而设,东西两侧为藏书库,诸大绶和陶大临的元史,就是在这里修成的。院内偏东有一井亭。据说为成化状元刘定之所俊,故名为刘井。西边也有一亭,同样为成化状元柯潜所建,故曰“柯亭,可见大道至简,大巧若拙是有道理的。

自刘井而东为东斋房,上挂严嵩手书之“集贤清秘”故亦称清秘堂,这里也是翰林学院的办公房,只走向来由礼部尚书兼任学院。所以清秘堂向来是空着的。这是知道沈默要来,才赶紧打扫摆设出来,请几十年来第一位专职翰林学院入主。

沈默进了清秘堂,推开窗户便见堂前是瀛洲亭,亭下方有凤凰池。池南有宝善堂,堂后为陈乐轩,杨柳依依,碧波荡漾,不时有锦鳞跃出水面,精色美不胜收。

对自己的办公环境很是满意,沈默坐在大案后,招呼两位副手坐下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那么拘束。”

诸大绶微笑着点点头,继续跟沈默装不熟,边上的吕调阳虽然跟沈默只接触过几次,却表现的十分亲热,道:“自从应天乡试目睹了大人的风采,下官朝思暮想,盼着能再得大人的教导,想不到这就可以实现了。莫非这就是缘分。

处理了一点家庭事务,接着继续更新”

第六五五章又见祥瑞

裕王府,浓绿之中蝉声愈响,一阵阵让人烦躁,好在有了综涂溪流般的琴声,才把人的心灵安抚下来。

弹琴的是李氏,她的琴技大有长进。听上去已经似模似样,她一边望着眼前的王爷,一边为他弹奏苏大家才教的潇湘水云,希望能为他解一丝忧,但丽人自己的面上。也有化不去的淡淡担忧。

对面的裕王瘦了,他穿一袭斜领大袖的明黄丝绸直掇,却更显得形销骨立,衣带渐宽,都能看出眼窝来了,他安静的坐在凉亭下的摇椅上,似乎是在聆听琴声,但一双眼睛却不时望向浓荫处的小径,显然是心不在焉。

见自己的琴声作用了了,李氏有些气馁的停下弹奏,轻声道:“王爷且宽心,高师傅、沈师傅、张师傅他们都是绝世高人,既然说没问题,那就一准没问题。”

“孤知道啊”可孤还是心里忐忑啊。”裕王长长叹口气道:“孤最近读大乘赞,上面有一句“但无一切希求,烦恼自然消落”也许是孤的希求太多了吧。”

“王爷,不是妾身说您”李氏轻声道:“您还年轻,不应该老看佛经之类的书,会让您知,”消沉的。”

“呵呵,不碍事的裕王笑道:“几位师傅说过,米养人书也养人,孤的性子恬淡,看这类的书,能固心性、养神气,不无稗益

“可您是大明的皇长子啊”李氏不同意道:“应该为将来的责任做好准备,几个师傅不都说过,您应该多通鉴之类的书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孤一看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就头疼的厉害裕王苦着脸道:“还是把这些烦心的事儿,都留给师傅们吧。孤就想过几天安生日子。”

李氏闻言都惊呆了,她虽然早知道王爷不热衷权利,却想不到他竟消极若斯,不由吃惊道:“王爷,您不是开玩笑吧,臣妾看您的斗志挺足呀。

“唉,还不都是给逼的。裕王浮现痛苦的神情道:“我那弟弟如狼似虎,如果他继得大统,哪怕我退避三舍,也难逃他的毒手,我若不争。就连命也保不住;我若争了,却可以让我们两个都保住命。”这个道理,高拱用了五年才让他明白。但裕王的心始终纠结,他含着泪艰难道:“可怜生在帝王家,父母兄弟全都变了味,如果可能,我宁肯生在你那样的普通人家

李氏黯然,过一掩口笑道:“既然如此,王爷以后对自己的妻儿可要好些。”

“呵呵裕王被她逗笑了。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

李氏网要回话,却突然变色。竟捂着嘴巴弯腰作呕起来。

裕王却没觉着被蓖视了,而是一脸关切道:“来人啊,娘娘害喜了。”李氏这月没按时来身子,裕王已经让王府的女医看过了,说她很可能是怀上了,正是因为这个好消息。才会让高拱等人下决心搏一把。才会有了雷雨夜的飞火流星。

据王府的目击者说,是夜雨大风狂。伸手不见五指,但突然天光大亮。有五彩祥云笼罩王府,然后降下一道火光,正落入后府李娘娘院中。然后便是一声地动山摇,所有人都被震翻。

是夜,院中流光溢彩、变幻多姿、并伴有风雷声,人们以为有神仙下凡,都不敢露头,直到天亮时,光华渐渐暗淡,才敢出来查看,结果看到院中出现一个还冒着白烟的大坑。人们大着胆子凑过去一看,便见一个直径有三四尺的赤色大圆球,静静躺在坑底。

裕王命人到坑下去看,发现圆球上还有些斟料似的文字,浑然天成、不似雕琢。虽然谁也不认得。但经过几位师傅辨认,得出一致结论。陨星从天而降,上面的文字必是天书,定然带来上苍的指示,必须立即通知皇帝。

嘉靖闻言果然十分重视,先后三次派太监和钦天监来查看,最后还命人将那“天降神物。运回宫里。并将上面的文字拓下来,向天下饱学之士、方外之人求教,希望有谁能够认出来。

但过去大半个月了,还是无人能认出来。见迟迟不见对此物定性。京城里又冒出些别有用心的言论。说别看那玩意儿现世的动静挺大。还不知是什么呢许是什么灾星妖物也说不定。

正是这些说法,让景王爷坐立不安,心惊肉跳,心说先生啊先生,你们可别让孤玩火啊,便一连三番的让冯保进宫去打听消息。

没几天,冯保禀报道:“听说皇上把蓝神仙给请回来了,原来这回是李公公出的正主意:“既然是凡人不认得的天书,那神仙当然认得了,咱们问问神仙不就得了。皇上听了,大点起头,道:“对呀,我怎么忘了蓝神仙呢他定能帮我从神仙那问出答案来。便传下

裕王便开始每日关心蓝道行的行程,知道有一天,冯保禀报道:“听说蓝神仙已经进京了,马车直接开进西苑,这会儿正跟皇上说话呢说着感叹道:“从唠山到北京。一千二百里的路程,那脚程可真够快的。从接到圣旨到进京,统共才用了七天时间。”

裕王哪管他用了几天,他只想知道,蓝神仙扶乩的结果。但冯保说。蓝神仙今日累了,不能施法。的歇一日,等明天才行。

于是等到今天,天还不亮,裕王便把冯保撵出去,让他去探听消息。自己则茶饭不思的等到现在,

听到王爷的召唤,远处侍立的婢女赶紧过来,又是端茶递水,又是轻拍慢揉,终于让她缓过劲来。李氏用香帕掩口,轻声道:“让王爷担心了。”

“没事没事,现在天大地大你最大”。裕王关切道:“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见李氏点头,他又半是埋怨半是心疼道:“孤都跟你说过了,有了身子就别弹琴了,累坏了怎么办”

李氏摇摇头道:“不累”

“不累怎么还吐成这样。裕王道。

李氏低头小声道:“这眸子老吃酸,胃里都冒酸水了。”自从查出有喜后,她是顿顿离不开酸,什么菜都放醋不说,零食也换成了酸梅、青苹果之类的,几乎整天酸倒牙。

听她忍不住投诉,裕王不好意思道:“都说酸男辣女嘛,你且忍耐些时日,等为孤王生出世子来,就不用再吃了。”

这时,冯保的身影出现在小径上。快步走过来道:“王爷,好消息说着看看四周服侍的宫人。道:“你们都下去待宫人们都退下,他才一脸讨好的凑近了,眉飞色舞的讲起了宫里发生的事情:

却说那蓝道行在经历磨难后。似乎顿悟了什么,至少嘉靖看起来,他现在这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颇有当年邵元节、陶仲文二位天师的风采。显然功力更加深湛了。已经交谈起来,发现更了不得,蓝神仙说的话玄之又玄,自己竟有些听不懂了。便更加确信,此人修为精进了,不由十分羡慕,于是请教心得。

蓝道行道:“放下诸般执念。一颗道心透明,修行自然精进。”

这句话嘉靖能听懂,但他做不到,因为他没法放下一切一修炼是为了当更长时间的皇帝,如果不让他当皇帝,修炼还有个屁用呢

于是有些怏怏的皇帝,只好请蓝神仙破解那八字天书。蓝道行说今儿累了,不够法力跟神仙沟通,还是睡一觉。等明天再请神吧。

转眼便到了第二天,蓝道行休息好了,便沐浴焚香,赤足散发,手持法器,登上了高台。

嘉靖一看,他的左脚竟然一个趾头都没了,两条腿上的伤痕更是深可见骨,不由打个寒噤。再仔细看他的双手,也各少了两个指头。怪不得昨天见他一直将双手拢在袖中。还以为是在摆高人的架子呢。

嘉靖沉耸问道:“天师这身伤,是怎么搞得”

“在东厂诏狱里落下的。”蓝道行淡淡笑道:“那地方可比阎罗王的十八层地狱还可怕,若不是还有些修为,贫道也不可能逃得性命。”

“陈洪这厮,竟然如此狠毒”嘉靖咬牙道:“来俊臣也不过如此吧”说着道:“联把他找来如法炮制,给天师消气”便也更加坚定了。不让陈洪掌握厂卫的决心。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蓝道行摇摇头,一脸余悸道:“而且贫道遭此无妄,八成是平时泄露天机太多。所以才遭天谴,因此才会向陛下请辞的。

“那这次,不会遭天谴吗”嘉靖十分赞赏他的人品,愈加觉着蓝神仙愈发像神仙中人了。

“这次不会。”蓝道行笑道:“臣数日夜观星象,发现紫微星域异常明亮,应主皇室大兴,又听说京城有天书降下,便知道此必乃上天有圣谕降下,贫道代天传旨,是功德也,陛下不必担心。”

“那就好。”嘉靖放心了,道:“辛苦蓝神仙做法了。””、、一一

蓝道行已经不跳大神好久了。因为他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断掉了。玩不了快进快出的障眼法,也就没法再偷拆人家的问题看了,好在这次早就知晓、无需拆看。

只见蓝道行站在高台之上,点着了几张符纸,朝高空中念念有词后。便将拓有那八字天书的信笺在蜡烛上烧尽,然后抽出乩笔在空中挥舞几下,抽风似的一阵哆嗦,那乩笔便脱手而出,却不坠地,而是自己舞动起来,最后悬停在蓝道行的面前。

这一套,嘉靖皇帝是见惯了的,心说

谁知这次蓝道行推陈出新了,他没有立即指挥乩笔往沙盘上飞去,而是从怀中摸出个,酒瓶,喝下一口烈酒,朝那乩笔猛地一喷,笔上便燃起了耀眼的火。这才朝沙盘一指,燃着火的乩笔猛飞过去,落在沙盘上。竟将沙粒也引燃了,整个沙盘都被熊熊大火笼罩。

嘉靖看了既激动又担心”激动的是,蓝神仙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看来法力精进,不愁破解不了了;担心的是,可别再把紫光阁烧了,那联可真没地儿去了

当火势减弱,蓝道行这才深吸口气,吟道:“八耳涛声吼地来,头高数丈触山回。须臾却入海门去。卷起沙堆似雪堆”最后大声吼道:“吹尽狂沙始到金”便大袖一卷,扑灭了火苗,道:“陛下请上前观看”

嘉靖便凑过来,就见那沙盘已经烧不见,上面的沙粒也看不见,只剩下八个金光闪闪的八个大字这次是工整的篆体,他当然能看懂,面色激动的失声道:“这真是上天的启示吗”

蓝道行微笑着点点头,朝嘉靖施礼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吉兆啊”

嘉靖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喜得连连点头道:“真是天赐祥瑞,吉兆啊吉兆”便大声对侍立一旁的黄锦道:“快,快去把徐阶,各部尚书侍郎,翰林院国子监的大人都找来”把联的儿子也叫来吧。”又对李芳道:“吩咐下去,在紫光阁大摆筵席招待诸位大人,共赏祥瑞”

老太监和大太监连声道喜,便颠颠的下去了。

皇帝有召,谁敢怠慢,大臣们赶紧从四面八方赶进宫里,不到午时。紫光阁便坐满了人,两位王爷,两位阁老,以及诸位部堂大人,翰林院国子监的饱学之士们,都已经各就各位。他们小声的窃窃私语。目光却都不时膘向大殿中央处。那个从天而降的飞火流星,以及边上的一张盖着红绸的方桌。据消息灵通人士传说,蓝神仙已经为皇帝破泽了天书的内容,应该就在那红绸底下。

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是哪八个字。但他们都知道,应该是好事儿,不然皇帝不可能如此大摆排场。几位擅长逢迎的大臣。已经开始搜肠刮肚,准备谜底一揭晓,就致以最热烈的马屁。

但有“马屁第仁。之称的袁部堂”哦,不,袁阁老,却脸色铁青的坐在那儿。旁人以为他被腹中的如潮马屁憋成这样,殊不知袁姊是满腔的愤懑与惊惧。哪还有心思拍马屁

他仅用一年时间,便从侍郎入阁,创下了历年的记录,人都说他是扶摇直上,春风得意,他却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知”自从春闱后,徐阁老对他是百般拉拢,千般蜜语,真把他哄得昏了头,以为徐阶想跟自己修好,好搭上景王那条船了。

比较一下严党和徐党的形势。袁姊便一坐到了徐阶这边,狠狠的坑了严世蕃一把,徐阶才能一鼓作气。将严家父子赶回老家。

事后论功行赏,他果然顺利入阁。正当他满怀着希望,准备大展宏图时,现实却给了他响亮的耳光徐阶将停止“纳援,的回文。赶在他岳式入阁的前一天发出,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他抢功。

当袁姊气愤的找到徐阶,问他为什么不等着自己一起签发呢徐阶笑道:“上谕都是皇上签发的,我们内阁只不过是些大秘书,说了不算的。”

“甭跟我来这套,袁弗心中大怒道:,我又不是第一天当官,还不知道这些事儿都是内阁说了算。皇帝那里不过走个过场,但考虑到自己网入阁,还是忍下这口气,闷声道:“希望下次阁老能跟我商量”

徐阶淡淡笑道:“一定一定。”却也暗暗生气道:“我当了十年的副相,也没敢跟首相这样说过话”

袁姊认为自己应该受到重视。徐阶却多年媳妇熬成婆,正摆着婆婆架子呢,阁中两个大学士的矛盾开始暗暗滋生,只是外界还没感觉到,目前仅限于当事人心里生闷气罢了。

但那都比不上这一出“飞火流星”更让袁姊闹心。他整天写马匹文章,把些狗屁祥瑞吹得神乎其神,心里却明白的很,那都是骗人的。哪有什么祥瑞现在裕王府出了飞火流星,还八成是个祥瑞,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里面有什么猫腻

牛逼啊,瓶颈已经克服了”

第六五六章 祥瑞对祥瑞

一。口。口。口袁姊身边恰巧是高拱,虽然高肃卿人如其名,依旧一副高度严肃的表情,但袁姊还是觉着,这家伙在暗爽不已,不由一阵怒火中烧咬牙道:“高部堂。你很得意是不是”

“袁阁老这话什么意思”高拱看他一眼,虽然袁姊是大学士了,但他现在也是太宰,根本不怵对方。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袁姊冷哼一声,指着那大圆石头,低声咬牙道:“竟用这种手段,太无耻了吧”

“听不懂你说什么。”高拱反唇相讥道:“虽然你是阁老。但不代表你可以信口雌黄。”

袁姊咬牙道:“别高兴太早。难逝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

“第一,我并没有高兴”高拱依旧板着脸道:“第二,这些上比我聪明的多了去了”顿一顿。又添一句道:“但不包括你袁阁老。”

“你”袁弗气得满脸通红,网要拍桌子骂娘,却听一个公鸭嗓子拖起长音道:“皇上驾到群臣赶紧起身恭迎,袁姊也只好闭上

嘴。

便见满面春风的嘉靖皇帝,还是穿那身招牌式的松江棉布道袍,与一个瘦骨唤响的道士并肩出现在殿中”看上去就像师兄弟一样。好在大臣们太想念他老人家了,哪怕他穿袈裟剃光头呢,只要能见到皇帝就行。

嘉靖在正位就坐,又让那太监在紧挨着两位亲王的那一席坐下,这才朗声道:“诸个爱卿请坐吧”真是人逢喜事情神爽啊,有日子没听见皇帝这么大声了。

待众个大臣就坐,嘉靖却从御座上起身,从台阶上缓缓而下,走到大殿正中,伸手轻抚那大圆球道:“前些日子,天上降下这么个东西。让联和众位爱卿好一个猜量。也没弄出个丁卯来。”说着看看边上侍立的老太监,道:“还是李芳提醒了联,说既然是从天上来的天书。那当然只有天上的神仙才认识了。咱们找个能跟神仙说上话的,不就行了”说着一指那道:“联一想。正是此理,便将蓝神仙从嵘山上请来,为联解惑。”

说到这,皇帝停住了,徐阶知机。连忙凑趣儿道:“想来蓝神仙毛经为陛下解开谜底了”

“不错”嘉靖欣喜的点头道:“所以请诸位爱卿前来,共赏奇观。”说着肃然道:“众位爱卿。恭领袖谕吧”

大殿中所有人的大礼参拜。全神注视下,嘉靖皇帝将那红绸掀开,露出八个金色的大策,当然,大伙儿都跪着,谁也看不清到底是啥。

“徐爱卿”嘉靖道:“你为大家念出来吧。”

“是。”徐阶爬起身,走上前。低头一看,心说裕王府这些人,还真是胆大包天”定定神,他便高声道:“这八字天书的皇天后土,日月永照”

“对,皇天后土,日月永照”嘉靖回御座坐下,身后一副硕大的挂轴刷得展开,将那八个字赫然现在众人眼前。

“皇天后土,日月永照”在场都是有学问的,任谁都能解读出。这八个字的意思是,君履后土而戴皇天,日月为明永照神州显然是对皇帝和大明朝来说。是最好的祥瑞了

众大臣还能说什么,只能大礼参拜道:“吾皇万寿,大明无疆”

“哈哈哈”嘉靖开怀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奏乐开席,咱们边吃边说”

于是中和韶乐中,宫人们将佳肴珍馔流水般奉上,为大人们满上美酒琼浆。在皇帝的带领下,所有人一起举杯,敬谢上苍的恩旨。””心、、

大殿中乐声悠悠,欢声一片,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笑出来,景王就黑着脸,一个劲儿的喝闷酒。他确实郁闷坏了,从年初起,父皇就对左右说,有禅位给儿子、退下来静心修炼的打算”在他和几乎所有人看来,自己身为唯一有后的皇子。当然是不二人选了,于是请立他为储君的奏疏一本接一本递上去,都快堆满司礼监的值房了。

可嘉靖的态度,又变得暧昧起来。既不答应,也不驳斥,只是将那些奏章统统留中不发,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无论如何,景王都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在这场皇位争夺战中,自己已经领先那个不成器的哥哥许多了,父皇的迟疑,并不是在考虑该传位给谁,而只是在犹豫,该何时传位给自己。

不过这个该死的老三,显然不甘心失败,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讨父皇的欢心看到嘉靖皇帝让裕王细细描述那天的情形,景王爷忍不住又酸又妒,暗暗冷笑:“哼亨。生不出儿子来,还不是白忙活”

但裕王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那份笃定,一下子荡然无存了”

只听裕王对嘉靖道:“儿臣不敢隐瞒父皇,一认儿臣宿在个侍姬的院神物从天而降,便落在喃引,当时把儿臣都震懵了”大臣们虽然早听过街头传闻,但现在是当事人在讲述。那绝对是不一样的,于是大殿中很快静了下来,只听裕王一个人的声音道:“待儿臣回过神来,便见窗外有红光闪耀,照得屋里都一片红彤彤的,还闻到了香气扑鼻,第二天出来一看,就见到这神物把院子里砸了个大坑,就赶紧禀报父皇了。”如是说完。他自己都觉着害臊,明明在下面已经把张师傅写得说辞到背如流了,怎么一到用的时候,就记不住几句了呢

“还有香气”有人忍不住小声问道。

“瓒”裕王点头道:“非兰非扇。接近檀香,但要好闻十倍。”

听他如是说,嘉靖突然心中一动;闻道:“这前后,你府上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之前没有什么事儿”裕王小声道:“之后到有点事儿,”

“说”嘉靖就不喜欢他这个优柔寡断劲儿,这副熊样当皇帝。怎么镇得住场面

“就是那晚之后不久”裕王红着脸,声如蚊鸣道:“儿臣的那位侍姬,便被府中女医诊出,已经有了身孕。”

声音虽却如春雷般在所有人耳边炸响,满座的官员一下子都呆住了。神情凝固片刻后,才变幻各异起来,有人惊、有人喜、有人激动、有人慌张,有人错愕,有人恍然。呈现出不同人对这个喜讯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