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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数不清的公子王孙、富商巨贾,奉上丰厚的缠头。

如果她们看着客人顺眼,留下共度,他便会手舞足蹈,夸耀许多年;如果她们不留客,客人也会略带着遗憾的离乔,绝对不会用强,仿佛天下的男人到了这里,就全变成戟骨头一般。

但没有人会认为不妥,因为这里是六朝古都金陵,她们是艳绝千古的秦淮名妓。华灯映水,画舫凌波,这就是大明王朝最旖旎的一段风情呵,又有什么理由不好生呵护呢

既然是卖方市场,名妓们便会挑客人,如果遇到不喜欢的,纵使千金也难昊一笑,这就是秦淮河名妓的派头。

“当然,如果掰开揉碎了说,那就没意思了”一欺徐徐行在秦淮河上的大船上,一身锦衣的徐鹏举大煞风情道:“因为低等妓女买的是姿备;中等妓女卖的是才情,高等级女卖的是名气,所以才叫名妓嘛。能在这秦淮河畔落下脚的,大小也是个名妓,就算不是,也得摆出个名妓的架子来。”

沈就也难得换上了一身湖蓝绸衫、底下是月白色的下裳,这是徐鹏举逼他换下来的,说:谁穿布衣逛秦淮河啊你难道想让全城都知道,经略大人来逛窑子了吗”沈就想想也是,便换上了这一身。

顺利解决了南京兵乱,他终于可以松口气,有闲心听徐鹏举瞎扯淡了,只听见惯风月的徐公爷道:“一个名妓的品味,直接决定了她的身价,如果要是一时贪财,接了个粗俗不堪的老财,立马便会门可罗雀,再没有那些文人公子光顾,在秦淮河也就混不下去了。”

“那什么人是妞们喜欢的呢”沈就捻一块梅花糕,见其色呈金黄、形如梅花,色泽诱人,入口一尝,甜而不腻、软脆适中、回味无穷,不由连连点头,心说这金陵的小吃,都柔柔腻腻的让人想要犯错误。

“就是咱这样的。”他这话可算是问到点子上去了,徐鹏举笑逐颜开道:“有两种,一个是书生士子,一个是贵胄公子,你是前一个,我算后一个。”沈就笑问道:“何解”其实他知道原因,但不想打断徐鹏举的兴致。

“碰上咱们这两种人,那些所谓的名妓,也是千肯百肯的。”徐鹏举嘿嘿笑道:“贵胄公子,都是鲜衣怒马、辎重丰厚,有钱的主,而且我朝贵胄都是武将之后,大都自幼习武,体力棒、能持久,受欢迎那是肯定的。”

见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沈就笑着点点头道:“不错,又能挣钱,又能得到乐趣,没有姐儿不喜欢勺”“不过比起你们书生士子”徐鹏举摇头叹息道:“还是差远了。“书生可没有那么好的体力”沈就笑道:“而且大多跟穷字联系在一起。”

“青衫愁苦,红粉怜才的故事更气人”徐鹏举愤愤道:“姐儿们对我们好,那是看在我们付出多的份上,可对穷书生,却能够倒贴,你说是不是气死人”

沈就笑摇摇头道:“其实也是有需要的。”不过他不想跟徐潞举解释清楚,因为许多东西,朦朦胧胧美不胜收,若是掰开看仔细了,反为不美。~~~~~~~~~~~~~~~~l,~~~~~~~~~~~l~~~~~~~~~~~~~~

两人说着话,船微微一颤,便停住不动了,徐鹏举掀开窗帘一看,笑着对外头道:“早来了啊”

外面响起一把爽朗的声音道:“在下区区,岂敢让二位贵人等候”徐鹏举便缩回脑袋道:“到了,咱们下船吧。”

沈就点点头,抬步走出了画舫,便见船静静靠在一座三层绣楼的水门边,踏板的另一边,是个锦衣玉服,风流倜傥的高大男子,望之不过三十多岁,面貌英俊中带着股侠气,身材挺拔,举手投足都显得虎虎生威,正是那传说中的邵大侠。

看到沈就和徐鹏举并肩出现,他一躬到底道:“小可邵芳,恭迎二位贵客。”其实他本不想这么早现身的,但魏国公捎话过来,说要见他,他只好匆匆从外地赶过来,包下秦淮河上顶有名的青楼竹韵阁,其实这家的约会。都订到六月份去了,但他不愧是风月阵里的班失,脂粉仗中的英豪,硬是挤了进来。

为免出了篓子,今儿下午他就带着一车的餐饮用具、古董字画、甚至还有地毯屏风过来了,让人把阁子的东西全部换掉。掊客的妈妈奇怪道:“您老难道嫌我们这儿的东西不上档次”

“那倒不是。”邵大侠道:“你这儿的东西不贵重,那皇宫里也没好东西了。”说着苦笑一声道:“不瞒妈妈说,今天的客人有些不喜欢奢华,我想来想去,整条秦淮河上,就你这里最素淡,结果来了一看,还是嫌艳了点。”这也没办法,大明朝的审美,经历了国初的古朴简单后,发展到嘉靖末年,已经是以繁复奢华为美了,在青楼楚馆这种销金窟中,又怎么有例外呢

妈妈对邵大侠改变这里的陈设并不反感,却十分好奇道:“今天是哪路的贵客,能让您老这样的上心”她本想说殷勤的,不过还是刹住了。“不瞒你说,是国公爷。”邵大侠笑道。“哦。原来如此”妈妈先是恍然。然后奇怪道=“不对呀。国公爷走出了名格花天酒地,咋突然改吃素了呢”“这你就别管了。”邵大侠大手一挥道:“今天还有几位贵客,嘱咐你家姑娘,千万规矩点。“呦呦,多大的官儿,值得您老这样巴结”妈妈掩口笑道。“叫你别问了。”鄄大侠捏一把她丰硕的,狠狠道:“万一坏了事,教你吃不了兜着走。”妈妈面色飘红,擂着胸口道:“知道了冤家,好生伺候总行了吧

“我也不会亏待你们。”邵芳踢开墙角的箱子,原来是白花花的一箱银子,对看直了眼的老鸨道:“只要今晚的客人满意,这些都是你的了。”那妈妈咽口口水道:“这这起码得四千两吧”“三百斤。”邵芳淡淡道,这点银子对他来说,简直太淡了。

“那不就是四千八百两”老鸨感到一阵眩晕,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道:“正主走到底什么人能让国公爷当陪客,您老人家跑龙套”这次可不是打情骂俏,而是郑重其事地打听了。

邵芳一想,还是让她们有个底,待会儿好有数,便1轧声道:“咱们东南最大的官。”他”老鸨一阵心惊,暗道乖乖隆地洞,我们这阁子今儿是烧高香了吗见她又是一阵愣神,邵芳不悦道:“你傻了还是咋的”

那妈妈回过神来,狠狠看一看那一箱白花花的银子,咽口口水,但还是很坚决的将箱子合上,道:“今晚可以不要谶。”“什么”这下轮到邵大侠惊到了,他摸摸老鸨的额头道:“没烧啊,说甚胡话呢狗改了吃屎了”

“我这儿当然是要真金白银的。”老鸨嫌他言语粗俗,推开他的手道:“但这世上,有的是比钱更值谶的东西,比如说沈六首的字。

“你是让我帮你求副字”邵芳恍然道,心下登时直葺酸气,暗道,,老子出了名的风月班头,也没见你们谁跟我免费过

他却不知道,妓女和才子,那就好比一对名不正、言不顺却总是秤不离砣、形影难分的野鸳鸯,从来都是连在一块的。文人的才华需要在青楼释放,美妙的灵感,需要在妓女的脂粉阵中得到激发,君不见历代诗词,赞美自家老蕃的诗词文稿,屈指可数;而歌颂妓女同志的,却汗牛充栋、眼花缭乱。不夸张的说,倘若没有了妓女,无数大诗人、大文豪都恐怕会才思枯竭,千古流传、脍炙人口的诗词歌赋,难免会缩水大半

而相较起来,妓女却需要文人,且更甚于前者对她们的需要,因为妓女之所以能有如今的社会地位,全靠跟文人联系在一起。在这种联系建立之前,妓女纯粹就是操皮肉生意的,藓在幽暗的胡同中,处在社会的最底层。

然而,自从招惹了文人墨客光顾之后,情形就大不一样了。在他们的生花妙笔下,妓女的形象焕然一新,她们一下子成为高贵的谪仙,美丽的精灵,人间最有情趣的所在;藉着文人的笔和口,她们的地位水涨船高,甚至超脱了最原始的肉欲交易而产生一批有文化、有才情、有修养、有气质的名妓,成为文人的精神依托,继而成为这个文人主导思想的社会的崇拜对象。

或者说的更直白点,文人的题词写诗,会带来巨大的广告效应,甚至妓女们名声地位的升沉,都要取决于名士才子们的品题,得誉者车马继来,大批豪富阔商、王孙权贵们闻名而至很显然,若能得到千古无一的六首状元,年纪轻轻就成为六省经略的沈江南的题词,这家竹韵阁将冠绝金陵,成为传说中的存在。

所以不难理解,沈就下船后,感受到的尊崇服务,简直疑似到了天上人间。

进得这雕栏玉砌的阁子里,发现其中的陈设却很清雅,沈就不由暗暗称奇,看到这一幕,邵芳大受鼓舞,朝沈就再次施礼道:“请大老爷上座。

沈就点头笑笑,便坐在主位上,徐鹏举乖乖陪坐下首,这一幕让郧大侠和老鸨都暗暗心惊,愈发不敢小觑沈就。

寒暄叙礼之后,老鸨将自己阁里最顶尖儿的姑娘唤出来,一阵莺歌燕舞,北地胭脂,江南美女,环肥燕瘦,皆在于此,一个个风情万种,皮肤嫩得仿佛要掐出水来,大眼睛里仿佛滴出水来,看得徐饿举也流下口水来,道:“乖乖要不得,这家阉子竞从没来过。”

沈就这几日闲暇看那金瓶梅,也是心族动摇,但他守着自己的身份,不可能事态,呷一口茶水,淡淡笑着随便点了一个,让其坐在身边,为自己把盏。众人请他再来一个,他插头道:“多了乱。”便谢绝了。

然后徐鹏举和邵大侠也点了自己的,老鸨带着其余的姑娘退下,将阁子里的空间留给大人物们。

沈就和邵芳是第一次见面,开始说话时,还是有些生分,所以徐鹏举便负责调剂气氛,只是他的法子很独特,不是想法让两人快点熟悉起来,而是对自己身边的姐儿又亲又抱,想通过示范让场面随意起来。

可那姐儿是秦淮河上新近窜起的名角,被男人们捧得不轻,正是天地不着的时候,见另外两人还规规矩矩的呢,便不喜了这位徐公爷说实在的,三个男人中,沈就和邵芳那是一等一的养眼,只有这位徐公爷,也不能算是难看,可就怕放一块比较。一比较,便好似人家吃白糖殖馍馍,自己只能干嚼一般,除了索然便是无味。

所以这姐儿有些躲闪,心里老大不痛快,强颜欢笑道:“徐老爷,多谢你赏脸,奴家敬你一杯。”徐阶这辈子,号称不是在妓院里,就是在奔赴妓院的路上,哪能不知这是妓女们遇到不爽的客人时,惯用的伎俩。但他也不着忙,色迷迷地盯着这可人的小美女,嘿嘿笑道说:“你在秦淮河上很有名吧”“都是众位老爷错爱。”那姐儿还没听出他话头里的火气,兀自不咸不淡道:“奴家本身不值一提。”

“呵,还挺傲气。”徐鹏举捏着她水滑的脸蛋嘿嘿笑道:“你也不打听打听,徐爷我何许人也十四岁便在秦淮河上玩女人,在妓院里睡得日子,比在家里还多”说着手上微微用力,掐得那小妞眼围泛泪,接着道:“你这样货色,徐爷我见得多了,有几个贱骨头捧着,就以为自己真是九天谪仙了我呸,皇帝的女儿状元的妻,和叫花子的老蕃不都一个逼样”他的话越说越粗野,把那向来被骄纵惯了的姐儿,气得红晕飞腮,柳眉紧蹙,强忍着才能不掉下泪来。

沈就轻叹一声道:“你这又何必不喜欢就换一个呗。”

“嘿嘿,老弟你这就外行了。”徐鹏举眉开眼笑道:“我这是在,要不是对她喜欢得不得了,我才俱得多说呢。”“呵呵,你这种手段,我倒是头一次见。”沈就笑问邵芳道:“邵大侠见过吗”“没见过。”邵芳也摇头道。

“我就是喜欢看美人儿生气,比吃了人参果的快活。”徐鹏举说着拍一下那姐儿的屁股,道:“下去消消气吧,待会儿再板着脸老爷非揍死你不可。”那姐儿便咬着嘴唇起身福一福,飞快的下去了,估计是找地儿哭去了。

徐瞒举又对其余的女人道:“我们几位大人有话要说,你们待会儿再来伺候。”待那些莺莺燕燕都下去了。沈就无奈的昊道:“你这个爱好还真独特。“我就是看不惯一些男人,见了这些女人就没了骨头”徐饿举撇嘴道:“供菩萨去庙里,这里是窑子,是做男人的地方”

沈就不禁哈哈笑道:“说得好说得好啊,我看这秦淮河成千上万的嫖客,你是看得最透的”

邵芳虽然不敢取笑徐鹏举,却可以自嘲道:“让公爷这么一说,我觉着自己简直是贱人一个了。”

见他们都夸自己,徐鹏举越发得意道:“告诉你们,对女人啊,就得狠一点,再好的女人,也不能宪她,这不是害她,反而是为她好。“此话怎样”沈就发现十进了青楼,自己和徐鹏举的关系马上倒置过来。“亏你还是读书人呢。”徐鹏举摇头晃脑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

你要是对个女人太好了,她一定会蹬鼻子上脸,非把你惹毛了,见着她想躲开了,这不是害她了是什么”jjjjlljjjjjjll分割llljjlllj~jllljj

声明,这是徐鹏举的观点,不是三戒和尚的,作为和尚本人,那是绝对的三从四德,老蕃在上的汗,好像没那么没地位

第二章,明天继续两更未完待续,

第七三二章 幕僚下

一段关于女人的话题,终于让气氛热络起来,邵芳也暗暗松口气,其实他何尝不想跟沈就好好聊聊,无奈对方言表间的疏淡,让他有老虎吃天的窘迫,更有甚者,他见到此人便心叶泛酸,那四海皆兄弟的交际手腕,一时竟用不出来。

好在徐鹏举插科打诨,让他度过了起先的尴尬,邵芳端起酒来,敬谢沈就道:“这杯酒敬江南公今晚大家光临。”沈就饮下。他又敬贺沈就平定兵乱,沈就又饮下,再敬祝沈就早日登阁拜相,沈就却停杯道:“此话不可乱讲,仕途多舛,不敢作此妄想。”邵大侠却拘着胸脯道:“我观江南公的唇相,那是一准没问题的“呵呵,你还会看相”沈就淡淡笑道。

“那是,小人钻研过麻衣神相,也曾拜高人为师,道行还是有一点的。”邵大侠嘿嘿一笑,凑近了端量着沈就,颇有些神棍风采道:“观江南公的面相,天庭饱满,隆准高耸,双目有神而轮廓分明眉扬如剑,十足一副鹰击长空之相,加之气色如初生之朝霞,孕育着无限蓬勃的生机,乃是人间少有的大贵早达之相”说着捻须沉吟道:“有道是,形主命,气主运,。有此相者,必得权掌天下;有此气者,说明时运将至,您进内阁的时间,已经指日可待了。”“哦”徐鹏举大为好奇的插嘴问道:“邵具体是几年呢”“这个,譬如朝日,或可蓬勃而出,或叉与后遮面,姗姗来迟。”邵大侠悠忽道。“少在这玩两头好”徐鹏举不吃他这套道:“说具体点。

“这真要看天意了。”邵芳一摊手道:“短则两三年,长则三五年

这个要看天子之气,所以说不太准呢。”

“什么叫两三年三五年两年、三年、五年、六年、八年、十五年都能套得进去”徐鹏举嘿嘿笑道:“你这个卦算得,我看油滑着哩。邵芳笑而不语,不再理他,只是高深莫测的看着沈就。

沈就其实是不太信命的,但突然想起一桩旧事,让他不禁怦然心动大概是十年前,他第一次被召进皇宫,见到当时的天师陶仲文时,那位仙风道骨的老道是,就说他有宰相之命,出口的词儿,也与这邵大侠大致差不多。

但他修炼火候到家,绝不会被看出一点心迹,只是微微笑道:“托你吉言吧。”略一沉思,道:“敢问邵先生字号”“匪号樗朽。”邵芳答道。沈就又问道:“走出岫还是樗朽”“是后者。”邵芳自嘲的笑笑道:“一截无用的烂木头。徐鹏举笑道:“果然走出人意表,起名字都这么谦虚。”

“什么谦虚”邵芳也不遮掩,苦笑道:“我小时候不读书上进,我爹气得骂我整天朽木不可雕也”及至年长,我便干脆自号樗朽”跟老爷子赌赌气。”

“你家老爷子身子骨真硬朗。”徐鹏举捧腹笑道。

“不可雕也”沈就却淡淡笑道:“恐怕还一语双关吧”

“嘿嘿”邵芳笑道:“瞒不过江南公,我邵芳天生受不得挟持,谁也休想改变我分毫。你世人都说读书用功好,我却只喜欢舞刀弄枪;人都喜欢走马兰台,我偏爱那浮槎沧海;人都要温文尔雅,我却非插科打诨;人都是温情脉脉,我只爱嬉笑浪谑”说着竟唱起了小调道:“我短丁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超、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徒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魂丧冥凶。天哪,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音韵洒脱、吐字铿锵、把个浪荡子弟的不羁,唱了个淋漓尽致。徐鹏举听得直拍巴掌,道:“不愧是秦淮河的风月班头,要的就是这个浪劲儿。”沈就也呵呵笑道:“说来说去,你就是喜欢跟人对着f”

“倒也不是”邵芳敛起笑容:“我就是不想让那些规矩束缚住了,可从没想过给别人添麻烦。”说着饶有深意道:“我这辈子最大的乐趣,正是助人为乐。”

“是么,呵呵”沈就笑笑道:“对了,还没感谢那日邵先生出手相助呢。”他本想唤他表号,但实在没法叫人家朽木,只好改口称邵先生,。说完端起酒杯道:“我敬你一杯。”邵芳知道这就进正题了,忙半弓着身子起来,双手接过那酒杯,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您太客气了。”“拿邵先生的钱应了几天急”沈就淡淡笑道:“很走过意不去,本人多方筹措,现在如数奉还。”说着一抬手,身后的三尺便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袋,放在他的手上。

沈就又将那袋子装在桌上,轻轻推到邵芳面前道:“点一下,看看够不够数。”

邵芳面上难掩惊诧,但还是照沈就说的打开纸袋,一看是一摞汇联号的不记名支票,每张都是一万两,一共四十二张。

“多出来的,只是小小心意。”沈就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道:“受人滴水恩、当以涌泉报,这点钱算不得什么,邵先生如果有什么事,也只管讲出来,本官尽力去办。”“没必要这么着急的”邵芳才回过神来道:“这钱您还是拿回去吧,放我那也没什合用,我知道东南用钱的地方多着哩。”

沈就微微一笑,边上的徐鹏举马上接话道:“邵芳你就收下巴,朝廷向个人借钱,传齿喜不体面,至于东南,就更不用你操心了,天下最富庶之地,还没沦落到没米下锅的地步。”

“嘿嘿,看来在下又瞎操心了。”邵芳自嘲的笑笑,十分直白道:“其实我知道,大人是怕这钱来路不正,所以要尽快撇清关系。”

望着他逼视的目光,沈就毫不动容,双手交错在胸前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也开诚布公,邵先生虽然家业丰厚,但能不眨眼便拿出那么些现银来,还是难了点吧”

“岂止是难了点。”邵芳倒也坦白,道:“我这个就是个没底的钱罐子,进得快出得也快,别说四十万两,就是四万两,我也拿不出来。“那这个钱”徐鹏举问道。“不瞒二位说,这件事上,我不过是个掮客。”邵芳知道,不说实话的话,跟这两位贵人的交道,打到今天就算完了。“掮客”徐鹏举追问道:“是谁雇的你”“唉,三岁孩子没了娘,说来话长。”邵芳道:“二位听我从头道来。

这邵芳从不干正经事,却能家里妻妾成群,天天走马章台,来钱的路子必然很野。按照徐鹏举的话说,就是像您正看的那书中的西门庆,专挣那别人不敢挣的钱,什么倒腾私盐、放印子钱、代走门路,帮办贿赂之类,像今天这种充当两方掮客,绝对算是主营业务。

不过邵芳也不是什么活都接,危险系数太高的钱,他还是不敢挣的,只是这次的委托方太强大,让他说不出个不字来,只好狮子大开口,说没有四十万两办不下这夺儿来,结果人家二话没说,一船银子发过来,他只能乖乖的接了差事。“什么人这么大气魄。”沈就沉声问道。“不是一个人”邵芳低声道:“不知您听说过九大家么”

“九大家。”沈就心里一下子通透了,原来是这些家伙,何止是听说过,简直是太有渊源了。他怎会忘记当年在苏州时,若不是自己和若菡夫妻同心、共度难关,这些家伙差点把自己挤兑死。

但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朝廷换了天,这些跟严党有瓜葛的大家族,算是彻底靠边站,那些地方咎员,也借着追查通倭之名,大肆的打压敲诈;上面有人罩着时,他们自然不怕这些小角色,可一旦没了靠山,那些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有的是办法整治他们。

每天都有亲族被抓走,随时都可能被牵连进去,多少银子都是填无底洞,包不起这桩事抹平了,另一桩又浮出水面了。按下葫芦浮起瓢,早晚全都得交代进去。

如此情形下,自救便成了必须,但现在大气候不成了,可选的路实在大少,原先靠山倒了、倭寇找不见了,沿海的老百姓不愿闹腾,在这种无权可栖的情形下,只能豁出脸去,乞求昔日的对头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他们几家的头面人物都出来保证了,只要您能不计前嫌,救救他们。”邵芳道:“日后的一切,全听您的安排,保准您让打鸡不撵狗、说往东不往西”讲述完了,他端起茶杯,将凉茶一饮而尽,便等沈就答复。

沈就负手站在窗口,望着外面氤氲的雾气中,灯红酒绿的秦淮河,久久沉吟不语。其实这事儿根本不用考虑,因为对江南九大家的现状,他比谁都清楚,一直以来采取冷眼旁观,甚至故意纵容的对策,并不是为了昔日的恩怨,他还不至于那么小气。他就是要把这些大户逼到死胡同里,让他们只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现在还远远不到火候啊,沈就心中盘算道:得慢慢来,等他们走投无路时再说。”拿定主意,他转身面对邵芳道:“你的要求太大,超出了我的心理底线太多太多。”想刹住这股清算风,需要将两京的刑部、都察院打点好了、以及各地官府也要安抚,哪怕对沈就来说,也绝不是个小工程。徐鹏举也道:是啊,老邵,这些银子什么来路,你知道吗”“什么来路”邵芳就算知道,也要揣起明白装糊涂的。“那是刚从衢州矿山挖出来”徐鹏举厉声道:“你不会不知道,那里正发生着什么吧”“啊”邵芳登时脸色煞白道=“真的吗:\”

“难道以我们的身份,还会诳你不成”徐鹏举冷哼一声道:“这四十万两黑钱,经过了官府的手,便变成了干净的,这叫、这叫洗哉”他想起了沈就发明的新名词,然后按照早约定好的说法,发飙道:“大明律你没读过吗埋在地里的都属朝廷所有,你们偷挖了朝廷的银子,然后还让朝廷给你们洗白白,把我们当什么随意玩弄”便听沈就咳嗽两声,知道大人嫌难听,赶紧改口道:“吗”

邵大侠却汗流浃背,他运人有谋略、胆子大、敢想敢f,但失之精细,只是觉着以九大家的实力,拿出多少银子来都不为奇,却没仔细想过,这么多现银,跟正在发生的银矿暴乱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见徐鹏举的白脸唱得差不多,沈就终于出来唱红脸道:“哎,公爷不必这么生气,我相信邵先生原是不知情的。”

“大人明鉴。”鄄芳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道:“我邵芳平生居江湖之远,却从来都是奉公守法的,要是真知道这银子来路不正,我我万不会接这个差事的。”说着一拍桌子道:“我,我找他们算账去

“唉,不必如此。”沈就示意他少安毋躁,淡淡道:“无论来路如何,这个钱确实给本官救了急,本官承这个情,但你也告诉他们,想跟我打交道,可以,不过有两个条件。第一,把那些花花套子收起来;第二,把屁股擦干净,本官最讨厌给我惹麻烦的人把这两点做到了,就让他们的家主来杭州见我,做不到的话,趁早别耽误工夫。“是,我记住了。”邵芳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擦擦汗道:“尽快把您的钧旨传给他们。”“唔,很好。”沈就点点头,拿起自己的折扇道:“今日多谢款待,咱们后会有期。”说着便移步走下了楼梯。

见现在这气氛已不适合寻欢作乐,也知道沈就对这些不感兴趣。徐鹏举时邵芳道:“你可别结账走人。等我把大人送回府去,再来玩耍。”嘱咐完了便快步下楼,跟上沈就道:“等等我,等等我。”

楼下的妈妈被沈就的侍卫隔着,也不知上面谈了什么样,一见沈就下来,忙满脸堆笑的迎上来道:“哎呦,亲亲大老爷,咋这么会儿就走了呢”沈就还没出声,后面的徐鹏举便救驾道:“大老爷有要务回去处理,耽误了片刻拿你是问”

这时候邵芳也下来了,朝老鸨点点头,她赶紧让到一边,依依不合的恭送大老爷上船离去。

待那画舫行远了,老鸨奇怪的问邵芳道:“头一会见来青楼只为谈事的。”

没了沈就给他的威压,邵芳重新变得抖擞起来,一把搂住风韵犹存的老鸨,嘿嘿笑道:“你当江南经略这么好当从朝廷到地方,多少双眼睛看着呢等着出了岔子寻趁他,哪敢松松脑子里那根弦”

迎来送往的老鸨子,最懂得弃我去者不可留,留下来的是金主的道理,就势软绵绵靠在他怀里,媚眼如丝道:“这么美的秦淮风月无心赏,我看活得还不如你这个风月班头有滋味呢。”

邵芳想起自己在沈就面前的窘迫,哈哈大笑道:“谁说不是呢”说着便要拉着老鸨去泻泻心头的火气。

老鸨早知道他有一杆神兵,自然是千肯万肯,但姐儿爱俏、鸨儿爱钞这话是至理,任凭全身被捏得酥软入泥,她还不忘问一句:“那题字你可帮我求到”邵芳一下子兴致大减,郁闷道:“我那箱银子还不够”

老鸨一听,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登时浑身冰凉道:“你要不到就早说,我豁出一张老脸求一求,就不信他老人家能说出个不字来。”也不怨她如此失态,若能得到沈就的题字,至少能早退休二十年,但这样一份珍贵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却没有抓住,等到现在才追悔莫及,怎能不顿觉前途无亮,兴致索然呢

邵芳也像被一盆冷水泼头,什么兴趣都没了,一把推开那老鸨道:“真扫兴jllljjjlljjjllljjj分割~jjjllljjul

第一章,还有第二章,以及点时是ls6张目前是未完待续,如欲中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三四章 阳上

南京城的局势彻底稳定下来,已经是五月初了,天气开始炎热起来,知了声响彻穷人家的房前屋后,但在昝人豪门的大院里,部院官府的衙署中,却没有这烦人的声音,倒不是知了欺软怕硬,而是有拿着粘杆的小厮,将滋扰贵人的小祸害,全都粘杀了。高大的松柏遮掩下,静妙堂中一片阴凉,气氛更是一片肃杀只听北弈来的传旨太监,吝声宣读着皇帝的圣旨:南京兵部尚书张鏊,昏椽无能、放纵麾下、怙权失察,信谗助虐着草去一应官职,发回原籍,永不叙用”

原南京户部尚书、现户部尚书马坤先有苛酷严峻,后处置失机,于兵变责无旁贷,本当严惩,姑念老臣勋高,功过相抵,着就地免职,发回原籍,永不叙用”南京户部尚书蔡克廉,病弱昏暗,不堪重任,着解职返乡闲住”

南京户部右侍郎黄懋官,人虽廉直,然不知施政需刚柔并济,一味严酷,遂致兵乱,实该严惩,然其已先自经于受辱之后,刚烈若斯,亦可嘉也,现不究其过、不彰其烈,然当优恤家属,以旌气节。”

然后又是十几道罢黜降职的谕令,几乎把南京户部的上下撤了个遍。

一时间,静妙堂中凄风冷雨,听旨的众臣好不心惊。也让边上冷眼旁观的沈就好不心惊,按照他的经验,这种处理及时,并没有带来太大危害的事件,当事官员一般只会被降职处分,不大可能直接一搏到底尤其是部堂一级的高官,更是不可能遭受这种待遇。

但现在三位尚书同时被革职,沈就想破脑袋,也没法在近一百年中,找到类似的事件。而且更让沈就心惊的是,这三位尚书都是徐阶的亲信,按说更应该是铁打铜铸的前程啊。看来北京城中,又发生了一番龙争虎斗。”沈就暗道:对京城的关注一刻也不能松懈,不然什么努力都要白费。”

那京师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徐阶没保住他的三大金刚其实说起来,是他搬起石头打了自己的脚。马坤,张鏊等人,其实是徐阶的老哥们,也都曾是能臣干吏。在跟严篱斗争愈发激烈的年月里,眼见着赵贞吉、葛守礼等人被严家父子迫害,为了保存实力,也为了保留朝廷的元气,他在兼管吏部期间,将这些人一股脑送南京,名为冷落,实则避难。

等到他终于把严党斗倒后,便想把这些人调回北京,帮他掌控朝政,但部堂高官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而且大都是帮他倒严的功臣,肯定不能卸磨杀驴,所以得有人主动请辞才能调回来。等啊等,等到今年春天,八十岁的户部尚书方钝,第二十次告老还乡,终于获得批准,麻利利的致仕返乡了。

徐阶早就应允了南京的几位尚书,时间长了不兑现,脸上实在挂不住,如今好容易空出位子来,自然马上运作廷推,顺利的将马坤调为户部尚书,虽说是平调,但从南京到北京,无异是高升了。

可就在这任命已经下去,马坤将要赴京的节骨眼上,南京兵变发生了一一r一一

近几年北方的天气越发不正常,冬天极冷,夏天极热,雨水也愈发稀罕起来,今春从二月中下过一场雨至今,便再没滴过一点雨星子,北方数省赤地千里,百万顷土地眼看颗粒无收,老百姓眼泪都流干了,地方官们也急得嗓子冒烟,三天一道本,向朝廷告灾,要求减免夏税,拨款赈灾的奏章,内阁每天都能收到一堆。

口外的草场好像也受到影响,鞑虏的牲畜大片的干死、饿死,墙内损失墙外补,他们今年的劫掠愈发疯狂,九边频频报警,内阁每天也能收到一摞告急文书。

这来自东西南北中的麻烦,全都压在内阁,确切的说是徐阁老一个人身上虽然今春增补严讷入阁协理政务,但严讷谨守着上下尊卑,让他办的事,一定可以办得漂漂亮亮,但绝对不会主动意见;而徐阶的有力助手张居正,被委以钦差,到各省巡视络灾去了,一时又指望不上,所有的事情都得老首辅自个拿主意,忙得他眼冒金星,顾头不顾腚。

接到南京兵变的消息,徐阶并没有分神太多,因为他相信沈就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他这个贵门生,办事能力极强,大风大浪都经过了,万不会在阴沟里翻了船的。

果然,平乱的消息很快传来,徐阶深感欣慰之余,也盘算好了对相关官员的处罚措施,三品以上罚俸降级,再撤一批三品以下的中低级官员,无伤大雅当然,如果没有人头落地,也会有说长道短的,于是翻看一下花名册,主管军库的南京户部主事黄萼,这个没有任何关系的小角色,便成了牺牲品。徐阶命有司严加审查,只要此人有贪污的劣迹,便扣jl贪污军饷、以致兵变的罪名,杀之以平众怒。

反复审视自己的处罚,宽严相济、又可以让受罚的大多敌人尤其是高官们接受,徐阶认为无懈可击,便吩咐下去,命有司照此办理。按说这虽然独断了点,却很是平常,因为近两年来,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