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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一一他用年轻有冲劲,也棱角十足的新晋官员充当御史言官。这些御史、给事中们虽然官位低微,但皇帝赋予他们的权力极大,命他们监察百官,弹劾不法,为此可以风闻言事,甚至能够封驳圣旨。也就是说,上至皇帝,下至百官,没有他们不能管的。

这套监察制度设立之后,对打击贪赃枉法、保持官员的廉洁,维护朝廷的正义,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在这群硬骨头言官面前,即使是皇帝也要退避三舍,哪怕是首辅,也招架不住他们前赴后继的群起而攻,只能黯然下野。

也正是因为一代代言官们不畏强权、舍生取义的表现,牢牢树立了他们正义光辉的形象,使他们成为全社佘膜拜的对象,继而获得了舆论的主导权,或者说是霸权一十他们的看法才是正义的,与他们对立的都是j佞。

这一主导权有一鲜明特点,便是对待、外敌内贼的强硬态度,不管敌我双方实力如何,一定要战斗到底,任何妥协都会被视为有失朝廷体统的软弱行为,将遭到全体言官的弹劾。

个中原因,除了言官们年轻气盛,满怀天朝上国、唯我独尊的自豪感之外,还因为在总结前宋耻辱亡国原因时,本朝人普遍认为,宋朝的主和派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从澶渊之盟便开始一而再、再而三的软弱妥协,终于把敌人越养越强,自己则越来越弱,最终被异族灭亡。

在这种思想的主导下,本朝的官员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一一哪怕剔人把皇帝押到城下,都丝毫不作妥协,而是直接宣布皇帝过期作废,恨不得拿炮将其轰死。

强硬不是坏事,但不分对象的一味强硬就不好了,不幸的是,抗倭战争的胜利,助长了强硬派的气焰,在此背景下,谁敢提出以抚代剿,必会被扣上纵寇殃民的大帽子,遭到言官们的围攻。

沈就知道刘显的担忧不无道螋,但他心意已决,重重的一攥拳道:“朝廷的事情我来管,你要做的就是整肃军纪,秋毫无犯,练兵备战,随时准备出击”说着大手一挥,不容置疑道:“要是再出篓子,新帐旧账跟你一起算”

“是”刘显知道他,c意已决,多说无益,便肃容应道。“这几日你先回去重整军纪,三天后,召集全营游击以上军官,沈就沉声道:“来经略府议事。”“是。”刘显又表道。

“我丑话说在前头”沈就目光坚定的望着他道:“珍惜这几天时间,给你的弟兄们,好生紧紧弦,不然日后有你难看的地方“是”刘显再应道。

两人又就接下来的安排商议一番,一直谈到过午,刘显连接风宴,三个字都没敢提,就匆匆回去依命行事了。

三日后,刘显率领一众将领,早早来到了经略府的大门外,此时的经略府前,已经升旗了钦命络略东南大臣,的大旗,在风中猎猎招展;府前大门外,锦衣卫整齐列队,那鲜明的衣甲、威武的神态,无不昭示着东南督帅不可侵犯的威严。

看到这一幕,一众军官不禁暗自凛然,通报之后,安静的列队从侧门进入,穿过仪门,来到大堂议事按说是应该在二堂的,但经略府因陋就简,大堂之后便是后堂,压根就没有二堂。

内里由沈就的侍卫负责,侍卫长请诸位将军在堂下分坐两排便道后堂去请经略大人。

刘显坐在紧挨着大案的左排上首,他看看自己的部下,全都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乱动乱说的,心中不禁有些安慰道:不枉我这几日耳提面命,这三天,他将所部官兵全部关在营中,每天只干一件事一一那就是背诵军法。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至少知道规矩了

一阵欣慰之后,他又开始心事重重了经略大人冲自己发了那么大火,双方的关系还能回到从前吗万一沈就因为方针路线被参倒了,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归根结底,他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刘显胡思乱想间,堂后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经略大人到”几乎是下意识的,刘显便从椅子上弹起来,单膝跪在地上;其余军

官也有样学样,全都单膝跪下,一起高声道:恭迎经略大人只见沈就今日穿上了他的三品官服,确实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绯红的官服一上身,戴上乌纱官帽,脚下踏着粉底黛面的官靴,一步步沉稳走来,马上便气势十足、不怒自威。就连紧跟在他左右的俞龙戚虎,似乎都成了背景摆设。

但刘显不会将他俩当做摆设。看到这两员他最忌惮的大将时,他的瞳孔不禁一缩,心中涌起丝丝的不安,不过转念就诮失了如果沈就真要对付自己,又何必跟他浪费那么多时间呢

“都起来吧”沈就没有丝毫客套,径直走到大案后坐定,然后示意俞大猷和戚继光在预留的位置坐好,目光缓缓扫过众将,淡淡道:“在议事之前,本官先问诸位一个问题:我们现在坐在什么地方”

众将领心说,当然在大堂上了,还能在哪里呀都摸不着头脑,你看看我,我存看你,不知沈就为何有此一问。

沈就看众人满脸的疑惑,似笑非笑迓:“是不是觉着本官的问题太过滑稽不错,咱们是安稳的坐在大堂上,但在本官看来,更像是坐在江海风浪中颠簸破船中”说着面色渐渐凝重道:“更严重的是,船上的诸位却毫无所觉,坐的坐,睡的睡,心不同,力不齐,丝毫没有面临危险的觉悟”

“督帅不是吓唬大家。”刘显按照沈就的吩咐,出声附和道:“朝廷今年几次廷议大幅裁军,这个大家都知道;但大家不知道的是,为什么一直没议出个结果。”

大堂中的气氛紧张起来,看来天大地大没有饭碗大,什么都不如这个话题提神。

“是因为督帅苏我们顶着压力。”刘显朝沈就拱拱手道:“大人反复上书为我等说话,才让朝廷认识到,强大的军队是东南不可或缺的卫士,这才使那些想断我们活路的家伙,一直没有得逞。”

听了总兵的话,众将望向沈就的目光,一下变得火热说实在的,裁军的问题困扰他们许久。一直风传,朝廷将遣散一半以上的军队,相应的军官也将减少一半。这绝不是无中生有,而且裁军的难度虽大,却不是毫无可能,因为东南军队已经没有世兵制,而是清一色从普通百姓中招募。既然是招募的,当然可以遣散了,相信只要朝廷下定决心,拿出足够的遣散银子,出不了什么大乱子。手下一散,他们这些军官也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空架子,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

但众人的恩公,还没叫出口,刘显便转了话锋道:“可是他们亡我们之心不死,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竞想出个募兵改世兵,的法子,想让我们自生自灭”

嗡得一声,众军官再也忍不住,纷纷大骂道:“谁这么缺德,想出个这么个馊主意”“日他先人板板,想出这个主意的,生儿子没屁眼”这主意确实龌龊至极,先不说有多少士兵愿意将民户转为军户,单说如果把目前的军制改回世兵制,朝廷和地方官府便不会再供应钱粮。吃穿住用,都要靠自己屯田所得。

最可悲的是,屯田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东南的军屯土地,几乎全部被大户、官绅所侵吞。军户们指望卫所是活不下去了,只好一半沦为佃农,一半逃亡去城里做工,自己找活路现在朝廷竟想把他们往火坑里推,众军官能忍得住,那才叫见鬼哩。

“安静,安静”刘显止住众人的喧哗,起身朝沈就施礼道:“大人说的对,我们确实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朝廷要动刀,肯定先捡软柿子捏,我们这支新败之师,便是最好的目标了。”说着干脆单膝跪下道:“请大人搭救,不要让我们遭此灭顶之灾”众将也跟着跪下,一齐求告道:“请大人搭救,以免我等灭顶之灾一一,十一一

“都快起来吧”沈就欠欠身,虚扶众人道:“我当然会竭尽全力替你们说话了”说着喟叹一声道:“可是这次,张总督重伤,尔等败绩,本官作为东南经略,也受到些牵连不瞒你们说,朝中的风向变了,许多支持我的人开始观望,那些反对我的,更是借机上蹿下跳,每天都有弹劾我的奏章。”众将凝神听着,虽然明知大人还有下文,可还是忍不住惶恐起来,分割

不建议生性悲观敏感者观看非诚勿扰z,反正我看完后觉着人这辈子,真他妈没劲啊,死球算了然后猛醒,靠,我美丽的人生还刚开始呢。

第七四一章 民心似水中

“诸位”沈就沉声道:“我等已身处惊涛骇浪之中,为使这一般人不遭灭顶之灾,大家必须和衷共济、齐心协力一一掌舵的掌舵划船的划船,扬帆的扬帆,才能把这船开过汪洋海。3”说着目光缓缓滑过众人,一字一句道:“今日谁与我共患难,他日便是我同富贵的兄弟,否则你可以立刻离开这里”众人齐声应道:“我等愿听督帅调遣,同心协力,共度艰危”

“好”刘显兴奋地站出来道:“既然大家都愿唯大人的马首是瞻,末将斗胆提议,我等不如仿效一次古人,也来个歃血盟誓。快取鸡血酒来”三尺等人有些迟疑il因为运段台词并非沈就设计,探求的望向大人,只见沈就大手一挥道:“还愣着干什么

侍卫们赶紧取来许多碗、几坛酒、还有一只芦花大公鸡。刘显接过那鸡,也不用刀,随手便把鸡头拧下来,把鸡血滴入一个个碗中。然后侍卫们将碗一一斟上酒,各位将领每人工前端起一碗。这时,只剩下沈就、戚继光和俞大猷没端了,沈大人乃上官,当然不可能先端,于是众将领的日光,都望向了俞龙威虎。

戚继光平时不胜酒力,他望了望身旁的俞大猷,急促而低声说:“老哥,一齐f了吧。”说完,他伸手端了一碗。

俞大猷却一动不动,声音平静地说:“在下一向滴酒不沾。请大人和诸位原谅。”这刺耳的一句,马上让大堂上的众将变了脸色,沈就虽然没说话,但一双眼睛玩味的望着他,闪闪发光。

“今天就改了规矩吧”刘显声若铜钟般笑道:“这不是喝酒,这是在向众位同僚,表达同患难、共命运的决心”说着,他竟双手端着一碗,送到了俞大猷的面前,如此一来,任谁也推脱不掉了。

俞大猷双手将接过酒碗,但众人还没松口气,他却将其重新放在桌上。再打了礼。依然坚持道:“在下不能坏了信条。不饮”

此时,所有人目光,都带上了愠色、甚至怒火,全集中在俞大猷的身上,竞让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感到浑身不自在。戚继光轻轻扯了扯他的衣带,示意他别再犟下去了;但他依然一动不动。刘显的老脸早就挂不住,怒哼一声道:“莫非你还有二心不成“末将尽忠职守,绝无二心。”俞大猷不卑不亢道。“你”刘显的双目瞪成了牛眼。

“唉刘老总不必如此。”见两人要扬起来,沈就终于出声道:“俞老总身体有恙,不能饮酒,这我是知道的。”说着笑笑道:“就不要强人所难了,相信俞总兵不喝这碗酒,也会把差事做到最好的。”“谢大人体谅”俞大猷抱拳道。

“呵呵哈一一一一一一”刘显只好干笑几声道=“我最欣赏俞老总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概。”说着对一干下属道:“弟兄们,来日也要有这样一股犟脾气,才能成大事啊。”众人齐声赞同,终于把这一节揭过去。一段插曲之后,该干啥还得干啥。

沈就其实也不想喝这碗酒,但他不能像俞大猷那般不管不顾,心中轻叹一声,振奋精神,走下堂来。接过一碗鸡血酒,高高举起道:“为保大明江山永固,使黎民百姓安居乐业,沈某愿与众位对天发誓:一,不怀二心,永不懈气,奋战到底,直到成功;二、不欺百姓,秋毫无犯,除暴安良,惩恶扬善三、不贪不滛,爱民如子,不分畲汉,一视同仁”又目光森然扫过众将,一字一句道:“凡有违抗,严惩不赦广,

言毕,他捧起鸡血酒,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把酒碗往地上一摔道:“愿从上言者,干”

“干干干”他话音一落,将领们都把碗中的鸡血酒喝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全都摔个粉碎,齐声道:“我们愿听督帅调遣,协力同心,永不失信。如有违背,天地不容,死无葬身之地”“好好好”沈就哈哈大笑着坐回大案后,众各将领也各自归位坐好,大堂内鸦雀无声。“血酒也喝了,誓也发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沈就沉声道:“为了扭转赣南的昼势,接下来有三件事要做好。

第一,严肃军纪,迅速改善军地关系;第二,加强训练、提高军队山地作战的能力;第三,精心谋划,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见众将全身倾听,沈就赞许的点点头,接着道:“这三件事要全力做好,为免权责不明,推诿扯皮,我将为三位总兵大人明确一下责任。“全凭大人差遣”刘

显、愈大献、威继光三人一齐起身应道。”首先你三人将组成军法委员会,由一人领导,二人辅助。”沈就的目光落在俞大猷身上,虽然他没喝血酒,但沈就还是从他开始点将:“俞总兵”“末将在。”俞大戟厂沉声应道。

“我命你为总法纪窖0”沈就拿起一根令箭道:“负责全军军法军纪之监察,有抓捕不法、审判处置之权,任何人胆敢阻拦,以同谋罪论”“遵命”俞大猷上前,双手去接那令箭。

沈就一面将令箭递给他,一面语重心长道:“你的差事最为重要,军纪的好坏,不仅是军队战斗力的基础,也是我们能否将百姓争取过来的关键。”说着拿起一本册子道:“俞总兵行伍几十年,军法这块自然不用我多言,但军纪方面,我有六备军纪,请你宣导执行。”

俞大猷接过来,便转身面向众武将,声如洪钟道:“一,无论汉畲,皆我同胞、亲如兄弟、不准歧视;二,买卖公平、不拿不占,有借有还,损坏要赔;三,说话和气,不准打骂,若有矛盾,县衙解决;四,爱护庄稼、保护百姓、私人财产、不可侵犯;五,对待妇女、不得调戏、言语尊重,不滛不辱;六,抓获俘虏、禁止虐待,保证衣食、不辱尊严以上六条,官兵谨记,切莫违反,军法无情,触之必死”

俞大猷在那念着,沈就便就卜::众军官的表情,果然在倾听的同时,还颀有些不以为然,于是等十一十。“念完了,他大声接着道:“都给我听清楚了,赣南剿匪,难点不在二,而是民心民心似水,叛匪如鱼,之所以屡剿屡叛,越平越乱,就是因为民心不在我们这边,才让叛匪如鱼得水,使咱们抓不着。为什么不在我们这边原因不在别处,就在我们自己身上,调戏妇女、偷鸡摸狗、白吃白喝,欺凌百姓,比叛匪危害更甚,人心当然不在我们这边”

他又提高声调道:“但我们不必沮丧,因为历史早已证明,人心似水,民动如烟,老百姓的心,就像这水一样多变,待之善则清,待之不善则:,只要我们用心去做,方法得宜,就一定能把赣南的水,净化到清澈见底”说着抽出侍卫的宝剑,高高举起道:“所以我的战略核心,就是重新赢得民心,你们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都必须严格执行,胡大的好运不会有第二次,谁敢以身试法,这”他目光扫过大案,见其用材十分厚实,估计自己一下砍不掉案角,便一剑斩在签筒上,将其劈成两半,火签四散飞舞,极具震撼效果,沈就这才缓缓:“这就是他的下场。”

“我等不敢不从”先喝了血酒,又摆了吓唬,众军官终于接受了这六条特殊军纪,心说这穷地方也没什么好图的,就忍他个一年半载也无妨。

待俞大猷归位,沈就又道:“然后是训练委员会,同样一人为主,两人辅助。”说着他拿起一根令箭道:“戚总兵,我任命你为总教练官,负责操练全军将士。”

“是。”戚继光上前一步,接过令箭,然后退回原地。听沈就的具体要求:“第一,尽快使官兵摆脱散漫,保持紧张;第二,训练以山地作战为主,贴近各种实战状态;第三,抽调各营精锐炮手,组成直属炮团,由西洋教师传授打炮技术”他要是说什么基础弹道学,估计满屋子人都得听晕了,就换了个笼统的说法,也顾不上好听难听了。“遵命”戚继光沉声应道。

“时赣南山区的封锁,已经四个月了。”沈就的目光重新投向众军官:“叛匪的日子越发难过,很可能狗急跳墙,我们必须做好迎敌准备,同时也要准备好主动出击。所以,从即日起全力练兵,不得有丝毫怠慢。”“是”众将齐声应道。

“山地作战与平原上大相径庭,你们应该深有体会,三位总兵都有过山区剿匪的经历,应当好生总结经验,加以探讨”沈就微笑道:“这可不光是戚总兵一个人的事,大家一起进言献策,争取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来。”“还要大人多多指导。”戚继光谦虚道。“我就不班门弄斧了。”沈就摆手笑笑,看一眼刘显,道:“还有就是作战委员会,刘总兵。”“奋。”刘显心说可算轮到我了。“我任命你为总作典官。”沈就沉声道:“总领战前谋划,战时指挥

刘显一听是让他指挥全军,心里像喝了蜜似的,暗道:看来是我多虑了,大人并不是让这俩人来架空我的。便抖擞精神道:“请大人指示丁,

沈就点头笑笑道:“尽快打一场漂亮仗,提振一下士气,也给我减少点压力。”说着把令箭递给他道:但其体的作战训练,我是不会插手的,我给你们当好大管家,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就行了。”说着朝三人语重心长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我能不能成为好汉,就看你们三位能不能精诚囹结,全力付出了。”说着起身深施一礼道:“拜托了”

“我等谨记大人教诲”三位总兵大人,带着几十名高级将领,一齐激昂答应道:“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去吧”沈就一挥手道:“我这里只有庆功宴。”“搔等告退一一一一一一”

望着众将领鱼贯而出,沈就不由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恢复下气力,便转到后堂去了。

等他换穿便衣,来到书房,沈明臣和余寅早在那等着了,一见沈就进来,沈明臣便嚷嚷道:“今儿竟是革一次见大人穿官服,真是太气派了,那叫一个威严啊”说着眨眨眼道:“不过话说回来,您干吗老穿布衣呢就算是人生得再俊,也得靠衣服衬托啊。”“是不是有人说我沽名钓誉”沈就坐下喝口茶,拿起块茶点慢慢咀嚼。“那到不是”沈明臣道:“只是觉着跟您的身份不称。”

“呵呵”沈就擦擦手。道=“要说相称。那要改的地方可多了”说着呵呵一笑道:“我身为三品侍郎,东南经略,离京得坐十六抬的大轿吧得有封疆大吏的长长仪仗吧得有自己的亲兵营吧锁府之内,除了大小官员、卫兵亲随,还得有侍妾若干吧至于种花的,砍柴的,洗衣、采办最少也得上百人吧”

听完沈就巴拉巴拉,如数家珍,余寅缓缓道:“听说就林公开府时,府上有五百余人伺候,是真的吗”当然是问沈明臣了。“那只是杭州行辕一一一一一一”沈明臣道=“南京总鲁府,平湖别墅。台州行辕,等五处备用的地方,都常年有一二百人不等。”

“看来大人是吸取了胡总喑的教训”余寅目露赞赏之光道:“贤臣萁子见纣王用上象牙筷子,便忧心国君会堕落,因为他知道,象牙筷子肯定不能配原来的瓦器,要配犀角之碗,白玉之杯。玉林肯定不能盛野菜粗粮,只能与山珍海味相配。吃了山珍海味就不肯再穿粗葛短衣,住茅草陋屋,而要衣锦绣,乘华车,住高楼。国内满足不了,就要到境外去搜求奇珍异宝,人的是无穷尽的,只要开了头,就会越来越难以满足。”

“是啊,就林公常说的一句话,是大行无须拘小节,微瑕不掩美玉光。”沈就轻声道:“我也曾经相信过,但看过了李就、赵文华、严世蕃乃至就林公的败落,细细思量之下,才知道千里之堤溃蚁岤,小节不修坏大事,实乃真理也。”说着正色道:“就自知品行不算高洁,也没有圣贤的定力。只能防微杜渐勤自省,索性用个笨办法,坚持不用象牙筷。”

余寅闻言,起身朝沈就深鞠一躬道:“您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值得学生追随一声”说着毫不犹豫的跪拜道:“余寅拜见主公。”包括他在内,四大谋士一直对沈就以大人相称,摆明了就是以幕友的身份自居,帮你解决一下东南的问题,等着事情了了,大家就各回各家,谁也不欠谁的。

但这称呼一改,性质马上不一样了,那就表示要鞍前马后,辅佐他一辈子这对很多自恃清高的文人来说,是很难做到的。比如沈明臣,就感觉有些尴尬,他可不想放弃幕友的身份,以臣下自居。

好在沈就明察秋毫,一边请余寅起来,笑道:“三国都过去一千多年了,哪里还有什么主公,咱们一起合力做一些事情才是正办。”说着紧紧握住他的手道:“咱们都是朋友,一辈子的朋友,一起做大事的朋友”

这话不仅让余寅的满腔热情得到了高规格的回应,也把沈明臣的尴尬消弭无形,让他暗暗感激。便不再管沈就的穿着,回到正事上道:“方才大堂上的事情,我俩都听到了“你有何感想”沈就给他沏茶道。“刘显不厚道,俞大猷太迂阔”沈明臣正经八百道:“还是戚,继光这种铁班底好啊。”“你别那么一板一眼”沈就笑道:“我老不习惯了。”沈明臣登时垮下脸道:“谈奎事儿呢”

“呵呵”沈就收起笑容。淡淡道:“这三位都是难得的良将。人尽其用才是正理,不必纠缠那些细节末梢”归根结底,他还是自信能驾驭得了这三驾马车,所以才能这么洒脱。

听说月票双倍了,日啊,我的债还没还完呢

第七四一章 民心似水下

墙角敏着一面铜镜,镜中的男子望之三十多岁,身材高大,肌肉结实,正处在一生中最好的时候。3让亲兵将须发打理整齐后,他便套上刚用浆打过的衣裤,笔挺坚硬,并不舒服,但非常有型,所以他坚持这样穿。

蹬上油光鉴人的牛皮军靴,双脚在地上实了,他直起腰来,在亲兵的协助下,将哗啦作响的山文甲披挂上身,这是只有将官才能穿的高级盔甲,由兵部工匠量身打造,那盔甲由几百片熟铜甲片密缀而成,交叠后仿佛一个个的山,字,制作无比精密,穿着十分轻便,且贴身有款,深得广大将领喜爱。

亲兵帮他将甲片一丝不苟的螋顺。然后将狮吞口的腰带从他身后环上。他便双手接过,用力紧紧箍在腰间,咔吧一声,将那狮头扣在正前,又对着镜子稍稍整理,看其正对护心镜,这才接过祖传宝剑,轻轻扣在要腰带上。

接着,他拿起桌上的黑色腕扣,扣在左右手腕上,身后的亲兵也为他将猩红的披风挂好,然后用双手顺一下,使下摆飘落到靴跟。

这时铜镜前的自恋男子,也就变成了威武不群,不苟言笑的戚总兵

并不是因为今日乃三军训练的第一日,他才这样一丝不苟,而是一贯对自己对自己要求严格一一这就是戚继光,一个近乎完美癖的男人。

看到镜中的自己,从头到脚毫无瑕疵,戚继光才满意的点点头,接过自己的纯银头盔,端正的戴在头上,把红缨理顺,单手握着剑柄,转身大步出了营房。

一到室外,他的眉头便不由皱起,只见天空中布满乌云,似乎要下雨了。但转眼便恢复如常,大步来到校场上,但并没有马上走上高台,而是在一角站定,默默的观察着将要面对的官兵。

士兵们的集合时间,自然要比总兵大人早一些,此时已经开始列队,但仍有军卒陆陆续续从营房出来,一点都不慌忙。

这时,云层越来越厚重,黑黑的压低下来,众士兵全都昂头望望天空,仿佛在期盼着什么。

其他军官也陆续到了,因为军官的营房在同一位置,所以他们都看到了总教官,便纷纷站定问安。戚继光点点头,望向那些抬头看天的士兵道:“他们在干什么”将领们回答道:“求雨呗。”“求雨”戚继光好笑道:“务兵的又不靠天吃饭,求哪门子雨”“下雨就可以不训练。”将领答道。“什么”戚继光眉头一皱道:“我怎不知军规上有这条”“我们一直这样一r一十一一”将领们解释道=“约定俗成的一一十一一

“我们是娇小姐吗”戚继光沉声道:“当兵打仗,雨里雪里有你挑的份吗”说话间,他便感到鼻头一凉,伸手一试,果然是雨滴,周围的将领也纷纷道:“果然下雨了。”

戚继光立即下令道:“传我将令,任何人不准乱动。”可似乎有些晚了,这时能听到,教场上欢声雷动,甚至还有许多头盔被扔到天上,士兵们鬼叫神嚎道:“下雨喽,回去困觉喽”然后纷纷跑回营房内。传令兵呆呆望着像退潮似的教场上,问道:“还传令吗”“算了吧”众将望向戚继光道:“还是等雨停了再说吧。”“这要是打仗的时候遇到雨,还要歇一歇,等雨停了再说”戚继光气极反笑道:“你们以前就是如此带兵吗”众将尴尬道:“打仗的时候当然不行了,不过这不是训练吗”

“放屁”向来儒雅的戚继光,竟然爆粗道:“战场打仗,拼得就是悍不畏死,下一点小雨就要躲进营房避雨,那战场上刀枪箭雨怎么办”他痛心疾首道:“娇纵如此,如何打仗”说着一甩披风,大步往教场正中走去。将领们面面相觑,只好跟在他后面.戚继光独自站在高台上,雨越下越密,他的披风已经被打湿了,雨水顺着甲片淌下,头盔上也往下滴水,但挡不住他眼睛中怒火。将领们惴惴不安的站在台下,不知他要如何发落。

跑回营房的士兵偷偷的从营帐中张望,即使最钝感的人,也察觉到事情严重了,愈发躲在房里不敢出来。

这时刘显也匆匆赶到了,一看这场面,便拿马鞭敲打着众军官道:“怎么惹总教官生气了”有人小声的向他说明情况。

刘显闻言骂道:“平时松松垮垮,这时候就难了看吧”说着朝戚继光歉意的笑道:“元敬老弟,都是兄弟管教不严啊,孩儿们都随便惯了,确实不像话,你狠狠管教他们让他们好好学学规矩”看来沈就的敲打起了作用,至少让他不那么护短了。戚继光闻言面色稍稍好看点,点点头,刚要说话,有兵卒跑过来,禀报随:“报,胡副将和戚参将率军到达,在营外待命”

戚继光闻言心中一喜,原来为了赶上经略大人的会议,他让副将胡守仁和弟弟戚继美领军,自己则只带了亲兵飞马赶到龙南。原以为他们会明天才到,想不到提前一天便抵达了。

刘显也登上高台,和他并肩而立,哈哈笑道:“戚家军威震天下,可惜愚兄竟一直没曾亲见,今天正好一展雄姿”说着目光扫过那些将领道:“也让这些兔崽子们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铁军。“遵命”戚继光点点头,低喝道:“命他二人带队进来”那士兵高声应下,跑步出去传令。“差点忘了”刘显歉意笑道:“老弟麾下赶路许多天了吧”“从杭州到龙南全程两千里,一共行军二十九天。”戚继光道。“一天将近七十里啊真是神速十”刘显道=“还是让将士们修整几日,恢复了力气再谠吧。”“多谢提督大人好意。”戚继j,淡淡道:“可是敌人不会因为你累了,就让你歇歇再打。”“那倒是”刘显尴尬的笑笑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姜还是老的辣。”戚继光也笑道:“我还有很多地方要跟老哥学习。“互相学习,互相学习”刘显顿感受用许多,心说这戚虎比俞龙会来本儿多了,这才是做大事的人。~~~~~~~~~~~~~~~~l,~~~~~~~~~~~l~~~~~~~~~~~~~u~~

过了没多会儿,胡守仁和戚继美率领四千戚家军,顶着漫天的大雨,出现在教场之上,虽然穿着宽大的油布雨衣,但队伍严整、丝毫不乱,就连踩在地上,溅起的水花,都看着十分的整齐。

一名打着红旗的先导兵,已经在面朝讲武台的右前方站定,再无需任何命令,队伍便有序的在旗后列队,一次四列并排入场,每列到一百人便再起四列,当最后四队入场后,其余三十六列已经整队完毕。军官们从台上望下去,只见每一列都仿佛用墨线比过,才知道什么叫整齐划一,0

最后四列也很快站好,胡守仁便跑到台下,大声禀报道:“禀报总兵大人,经略府直属部队完成行军任务,应到四千人,实到四千人。请大人训示”“除下雨具。”戚继光点点头,直接下令道:“列队待命”“是。”胡守仁没有半分疑问,毫不犹豫的高声应下,转身回到戚家军前,高声下令道:“全体有令,收雨具”

便听哗啦啦的响声填满了整个教场,但四千戚家军将士,没有一个问说:这下雨天发什么疯啊”全都毫不迟疑的执行命令,将雨衣脱下来折叠,收入背后的行囊中。

待队伍恢复安静,胡守仁下达了第二道命令:“原地待命”于是四千将士便静静的立在那里,任凭雨水将全身浇头,也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

一刻钟过去了,纹丝不动,两刻钟过去了,仍然纹丝不动老天爷也仿佛要为难一下他们,大雨没有丝毫减缓,反而越下越大,溅起满地的水花;黄土夯成的教场上,已经到处是小溪,许多将士的脚面前被水泡了。现在是七月底,雨水已经变得冰凉冰凉,让讲武台上的一众将领通体谅透,有人甚至开始牙花子打架。

亲兵们早就抱着伞站在台后,但刘显和戚继光都没打伞,谁也不敢开这个口。

看到这一幕,躲雨的官兵们深感诧异,交头接耳道:“戚总兵也太残忍了,人家远道来的,也不让先避避雨,歇一歇”“是啊,不淋病了才怪呢”“都这样了,也没人吱一声,我看都练坏脑壳:i;。r

却不是都在说风凉话,也有不少人感慨道:“都是当兵的人,人家咋就不怕雨呢”“戚家军果然是铁军啊

刘显年纪虽大,但内功深厚,哪会在意这点雨,他抹一把眉毛上的雨水,看到戚家军将士们也已经个个浑身淋透,但始终一动不动,直立如松,愈发显得精神抖擞,令人肃然起敬。也让他的心,如翻江倒海一般一十真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可笑一直以为自己的部下,和戚家军应该差不多,但今日双方判若云泥的表现,让这位骄傲的将军,不得不承认,差距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十万八千里。

此时此刻,他终于摆正了心态,认识到不足,朝自己的副将下令道:“让兔崽子们滚出来,睁开狗眼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军队”

副将赶紧敲响了集合的鼓声,也许是知道老大发怒了,后果很严重;也许是被戚家军触动到了,将士们很快从各自的营帐中涌出来,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列对于戚家军的两侧。这次没人喧哗,也没有人嬉皮笑脸,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盯着戚家军,心中有些旧的东西在被打破,也有些新的在生成。刘显诚心诚意的朝戚继光抱拳道:“戚总兵,请操练”“遵命”戚继光点点头,上前一步,接过一杆火红色的令旗。四千官兵的目光都汇集到一处,那就是他高高举起的令旗上。戚继光猛地向左一挥旗帜,一直巍然不动的军队,终于开始行动起来。

只见红旗下的第一列不动,其余的三十九列不约而同向左移动,片刻的微乱后,每列间的距离,由起先的两尺变成了五尺,然后很快的对齐。

戚继光又向前挥动旗帜,便见队伍的第一行不动,其余九十九行向后移动,将纵距扩大到五尺教场确实很大,戚家军散开队形,都只填上三分之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