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263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大点其头道:“是啊,咱在城里时,可把天下的好酒都喝遍了”“都喝过啥酒”也有人真好奇,凑趣问道。

李珍便如数家珍的显摆道:“什么五粮液\、六客堂琼华露,、错认水,多了去了。”

这些酒众人别说喝过,就是听都没听到,在座的一边敬他酒,一边问他在城里的奇遇。李珍虽说这酒不好,却也来者不拒,一边痛饮一边大肆吹嘘自己夜夜笙歌,睡得全是江南娘们;吃得都是山珍海味,每顿都得几十两银子,还有大官们作陪,就连沈经略都陪他吃过两次饭一一r一一一

听他吹嘘的没边了,有那赖清规的死党,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既然那边这么好,还回来作甚”

此言一出,刚有些热乎的气氛,顿时僵了下了。李珍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瞪着那头目跳脚道:“你什么意思不愿看到我回来是吧丁,

“我可没这么说”那人也不怕他,冷笑道:“只是觉着二当家福气忒大了点,以往被抓住的兄弟,全都被砍了头,您却全须全尾不说,还被人家当祖宗供着,真是太让人没法相信了。”“看来我没死,让你失望了。”李珍面上一阵狰狞,提起醋钵大的拳头,在那人面前比划道:“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人霍得站起来,不甘示弱道:“人家又不是你的孝子贤孙,要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人家凭什么不杀你还好吃好喝伺候你”

“娘球,怪不得老子被抓了,没人张罗着救我”李珍挥拳就上,一边打一边怒骂道:“就是你这种j臣,在大龙头身边进谗言,想要置我于死地”

那人一边抵挡,一边大声道:“动手更说明你心虚”两人便厮打在一起,旁边人赶紧上去拉架,也有存心看热闹的,一时间混乱不堪。

“都给老子住手”便听一声暴喝,大龙头拍案而起,顿时锁住了场中众人,便见赖清规黑着脸道:“一群败兴的玩意儿”骂完竟拂袖而起。大龙头一走,这宴会也开不下去了,众头目面面相觑一阵,便也散了。

眼见一场好好的宴会,转眼不欢而散,栾斌无奈的摇摇头,对李珍道:“你这脾气砸这么暴呢”

李珍气哼哼道:“姐夫,别以为我不知道,除了你和我的黑甲军,这寨子里就没人愿意我回来”说着狠狠啐一声道:“看着他们那个皮笑肉不芙的鬼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栾斌没想到他竟这么说,但又无从反驳,只能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哼”李珍闷哼一声,没有说话。

官军用俘虏的叛匪头目,交换三名畲族长老一事,虽然看似平常,但造成的影响却十分巨大。

首先在山民内部,沈就的这一举动,自然赢得了广泛的好感,因为在此之前,从没有人将他们的性命,置于战功之上的高度。关键时刻的一次决断,比什么甜言蜜6都管用一百倍;加之沈就那切实可行的致雷计划,终于使越来越多的族人,渐渐转变立场,即使不倾向于官军,至少也能保持中立了。这对平定赣南的大计,无疑是个积极的因素。

可沈就为此承担的非议,是赣南百姓无法想象的,那些热血上头的言官,不出意外的开始攻击他软弱妥协,姑息养寇,甚至说他昏庸无能,有前宋之遗风一时间群情汹汹,言官们将最恶毒的揣测,毫不留情硌向昔日的偶像倾泻,让人不禁为他捏一把汗。

但沈就已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字辈,他现在是大明的部堂高官,好友、同窗、门生不计其数,岂能坐视不理于是反击随之展开,各部、各科道、翰林院、国子监、以及最重要的都察院,都有许多人站出来为他说话,其中又以号称第一能战的左佥都御史林润为先锋。

林润在奏章中说:老氏曰:乐杀人者,不可如志于天下\,诚不诬矣。朝廷以王者无外,有生之民,皆为赤子,何畲汉之限哉何胜负之言哉五霸何如据山河而一战;三王有道,流声教于四夷若乃视之如草木禽兽,不分臧否,不辩去来,悉艾杀之,岂作父母之意哉\最后他旗帜鲜明的指出:若乱杀子民,虽克捷有功,君子所不与也。”用铿锵有力的文章,反对对内穷兵黩武,积极支持沈就的安抚政策,倡导以天下苍生为重,反对战争,反对杀戮,让人民过上安稳的日子。

便有吏科给事中王治撰文质疑道:夫畲民,蛮夷也,气类殊,其心异,安可以子民视之岂不闻中山之狼彼欲为东郭儒乎”犀利的文笔同样引来了一片喝彩声。

但很快有户科都经事中曾省吾,用文章回击道:夫畲人气类虽殊,然其就利避害、乐生恶死,亦与汉人同耳。御之得其道则附顺服从,失其道则离叛侵扰,固其宜也”

然而对方很快反诘,有监察御史周弘祖发文曰:“夷人不服王化,多有反复,且冥顽异常,伐之尚且降而复叛,尚未闻有不战而定之事。”并列举了许多次少数民族反复叛乱的例子,不相信能用怀柔的手段达到目的。

不止是官场上激辩不休,就连文坛也为此各执一词。彼时的文坛领袖王世贞、李孽r龙,都是大汉族主义的鼓吹者,看不上沈就温吞水似的处理方式,不仅在各种场合公开批评,甚至还写戏文编排他。

不过沈就这边也不是好惹的,同样具有崇高影响力的李贽、谢榛等人,纷纷表明态度支持沈就,并把他标榜成为具有慈悲心怀的伟大政治家,同样写戏文与李、王等人针锋相对,相互甚至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文字飞扬,虽然支持沈就的总体还是处于劣势,但也让人清楚认识到他已是根基牢固的大员,不是几个言官、几封弹劾就能动摇的了的。

就在大家拭目以待,想看看还有什么好戏时,一个人的一篇文章,为这场争论画上了句号。这人就是张居正,他写了一篇极为精彩的平南议疏,使所有人都住了嘀:

在文章的开头,他明确指出,对于少数民族叛乱,不应与对外战争等同视之。因为武力馈压的效果只是暂时,造成的仇恨却可以长久存在,过得二三十年,新一代人生长起来,又会再次反叛。与此相反,诸葛亮为了安定西南后方,七擒七纵孟获,以德治统驭西南蛮族,才免除了后顾之忧,专心致志地北伐。

他又具体分析了赣南的民情地形,令人信服的指出,单靠武力强攻叛匪,犹如入测驱焦,、入丛驱雀”难以如愿,而且畲人会因为官府不分青红皂白的迫害,与叛匪结为联盟,抗拒官军,使清剿难以奏效。只有利用他们与叛匪之间的矛盾,以利益争取他们,以德政安抚他们,他们才会趋利而动,支持官军剿匪,这不但使叛军没了支援,而且斩断了为他们通风报信的耳目,使其陷于被动,这样再采取军事行动,必可事倍功半。

除了摆事实、讲道理之外,张居正还极高明的引用了嘉靖数年前圣旨中的一句话:有征不战,不杀非辜,王者之兵也,汝往钦哉并以此引申出,原来朝廷严厉清剿,虽获胜利,那不过是多务小功,不为大略,甚未副天子之意、。彻底堵死了强硬派的嘀。

其实笔墨官司从没能彻底服众的,哪怕张居正的文章写得再精彩,人家也能自说自话,继续纠缠不清。之所以反对声一下子消失,恐怕还是因为他的身份太特殊作为徐阶的得意门生,他如此鲜明的表态,不可能没有没有元辅大人的授意。这让许多投机分子,再不敢跟风而上了。至此,对沈就的非议之声终于稍减,但一心想看他笑话的人,却不可能消失。

不过,千里之外的纷纷扰扰,并不能影响到沈就的步伐,他依然按部就班的执行着自已得计划。“我要的人选敲定了吗”签押房中,沈就问刘显道。“已经有了。”刘显恭声答道:“还要请大人定夺。“把他找来吧。”沈就看看日程道:“午饭后我有半个时辰的空闲,就让砰个时候过来。”

“是。”刘显恭声答道。到了午时三刻后,他准时出现在签押房还带了个牛高马大的下级军官。沈就看那人有些毒熟,轻声问道:“你是”“小得胡大给督帅磕头了。”那人朝他大礼参拜,自报家门后沈就才确定,果然是自己刚来龙南时,放过不杀的兵痞头子。“竟然是他”沈就望向刘显道。

“正是此人。”刘显道:“这家伙虽然混不吝,但还是知道羞耻的,饶过他不死,这家伙就像插了人似的。这次在军中招募勇士,他便第一个前来报名,并扬言谁要是想抢这个名额,先得胜过他的拳头。”说着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结果三天之内,也没人能打过他,末将只好把他领未了。”

沈就看看那胡大,生得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看上去好似铁塔一般;而且此人面上已经看不到昔日的轻狂,日光变得坚毅沉稳起来,看来确实转变不小。

但有些话非得说在前头,他问那胡大道:“你可知此行走何任务”胡大点点头道:“知道,有去无回的死任务。”“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硬接”沈就神色一动,定定望着他道。

“当初大人用个两面一样的铜钱饶了俺。”胡大沉声道:“从那时起,俺这条命就是大人的了,现在大人有事,正是俺还债的时候。

“本官既然赦免你,你就不欠我的”沈就摇摇头道。

“没有人比俺更合适了。”胡大有些着急道:“大人,俺真的酞了,您就把任务交给俺吧”说着把心一横道:“要是您不答应,出门俺就撞死”“放肆,怎敢威胁大人”刘显在边上呵斥道。“哎一一一一一一”沈就摆摆手表示无所谓对胡大道=“说说你的优势0巴。

“俺是斥候队长,熟知赣南的山川道路;还有两手功夫,不会被不长眼的蟊贼害了。”胡大说着有些不好意思道:“再说俺扯谎的功夫也还不错,这个大人应该是知道的。”

沈就不禁莞尔,想起他诈伤讹百姓的事迹,知道这个看似粗豪的家伙,心眼一点不少。稍事思考了片s1,终于颔首道:“看来你已经成竹在胸了,好吧,这任务就交给你了。”胡大闻言大喜道:“太好了,全凭大人吩咐”

沈就让他起身就坐,然后让沈明臣向他交待任务。沈明臣打量了胡大半晌,摇头笑道:“长得倒很排场,只是这个名字,怎么都不像有身份的人。”

胡大想了想,确实没听说有哪个叫这种名字的中级军官,便知机道:“斗胆请大人赐名。”

沈就闻言笑道=“愈发觉着你合适了。好吧”想了想道=“便赐你个勇字,以后就叫胡勇吧。”“胡勇”胡大闻言咧嘴笑道=“果然比胡大排场多了。”“言归正体,胡大哦不,胡勇。”待他高兴完了,沈明臣又道:“你此行的目的,是去见一个人。”“谁”胡勇马上集中精神道。“就是刚放走的李珍。”沈明臣笑道:“我们大人十分想念他啊,所以让你送一些礼物给他。“什么礼物”胡勇问道。

沈明臣拍拍手,便有两个侍卫端着托盘过来,将上面的东西一样样搁在桌上。只见是一包珠玉细软,两坛好酒,还有一把红枣、一把桂圆以及一身半旧的衣帽。

把这些东西收拾好,沈明臣又拿出一封信道:“这是大人给他的信,你可以先看看,也好心里有数。”

胡勇却不拿那信,不好意思的笑道:“它认识俺,俺不认识它。

“哦”原来不识字啊。沈明臣也不觉着意外。便道=“不要紧,我讲给你听。”于是把信的内容复述给他,大抵如朋友通信一样问寒问暖,起居饮食之辞,并无任何让人生疑的话语。

胡勇正纳闷呢,沈明b指着桌上衣袍的一角道:“这里还封着个蜡丸。”并再三叮嘱道:“但不到生死关头千万不可泄露。万一泄露时,一定记得高喊:我辜负了经略大人的恩德,不能完成您所托付的大事了”说完道:“让你办这件事的日的,就是离间几个匪首的关系,我们不可能预科到所有的情况,最重要的还是见机行事胡勇默默的点头,这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多么艰巨。

第七四五章 火并中

带着经略大人的殷切希望,胡勇孤身上路了。对赖匪隐藏的大体方位,官军并非一无所知,大概就在下历一带、方圆百十里的山区内,只是因为赖匪分散在各个山头,击其一佘者皆惊走;若大军压境,又会闻风而动、远遁深山,让你无法围剿。而且山上尽是易守难攻的险隘,强行攻打损失必定极大,所以在与众位将领商议之后,一直没有进制此处,以免打草惊蛇。

胡勇独自背着褡裢、挑着担子,来到了下历境内。与这片尽是崎岖小径的土匪窝子相比,龙南那边简直是康庄大道。好歹那边还有些平原盆地,这边却尽是山高林密、乱石穿空,抬头最多只得一片巴掌天,侧首两耳满是呼啸声。仿佛有怪兽潜伏身边,时刻要择人而噬一般。

胡勇饶是胆大包天,一个人走在这样的道路上,也是心中打鼓不止,偶尔有只鹧鸪冲到天上,都能把他吓一大跳。到了夜里,又冻得他直打哆嗦,索性就偷喝送给李珍的好涌御寒。一\才发现,人间竟有如此佳酿,于是忍不住就着那红枣桂圆,一口接一口尝,下去一一若不是听到有说话声从远及近,他能把整整一坛都喝下去。

把仅剩下的两粒红枣桂圆用纸一包,胡乱塞进褡裢中。胡勇从大树后探出头来,只见是六个腰里别刀的男子,一边说笑着,一边在当先一盏灯笼的指引下,从他身边擦过,往远处去了。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还持刃行走的必不是好人,胡勇想一想,便将手中的酒坛子往地上一扔,就听啪地一声,差点没把那六个人吓死

待他们定下神,那灯笼一照,就见一个铁塔般的某子,嘿嘿笑丢站在那里。“兀那鸟汉子,大半夜的想吓死人吗”那打灯笼的小头目喝骂道。“抱歉哈。”胡勇打个酒嗝,一脸无所谓道:“跟你们打听个人,知道李珍住哪吗”

几人相互看看,心说这家伙脑子没病吧,大半夜的孤身一人跑来找人那小头目给手下递个眼色,狞笑一声道:“管你谁谁了,还是先拿下吧”说着几人便一窝蜂的扑上来。

胡勇早料到他们这一手,看好了山道狭隘,对方人再多也铺展不开,便不闪也不避,反倒奔上前去,飞起一脚踢翻一个,再一拳打倒一个。这时对面两人的朴刀也劈到了他面前。

胡勇已是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却不慌也不忙,仰面一个铁板桥,硬生生的贴在地上,双腿猛地蓄力,一个兔子蹬鹰,正中那两人心窝。把他俩打横踢了出去,又撞倒了身后两人。

胡勇刚刚爬起来,便听得岔后生风,他想也不想,身子一踅便避开了身后的一刀原来是起先被他打倒的那个,想趁机偷袭他一下。说时迟、那时快,胡勇的右脚早踢起,直飞在那人的额角上,踢着正中,那人往后便头。胡勇却不依不饶,追八一步,像踢沙袋似的住踹几脚,一边打还一边骂道:“这么多人打一个,还要偷袭,俺真瞧不起你们”

六条大汉转眼间便被他打得屁滚尿流,这下是彻底服了,磕头大喊好汉饶命。胡勇这才住了脚,坐在道边的石头上,让他们排一溜跪在面前道:“俺就打听个人,你们不说就算了,f嘛还打人呢”挠挠腮帮子道:“莫非那李珍欠你们钸”几人赶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生恐他又要暴起打人。“那你们认识李珍吗”胡勇吹胡子瞪眼的问道。“认识认识一一一一一一”几人又使劲点头道=“他是咱们寨子的二头领。“他家住哪”胡勇在这山林子里转悠了两天,还是第一次碰见人,实在不想再瞎找下去了。“北边十里地的牛尾山。”几个土匪一,杜送瘟神,倒也没瞒他。“早说不就完了吗”胡勇咧嘴一笑,拍拍屁股起身,对那小头目道:“来,把他们都绑上。”

看看胡勇手中的钢刀,小头目只好乖乖听命,将五个手下反剪绑了,然后都捆在一棵大树上。

胡勇检查一番,又亲手紧了紧,再望向那小头目,小头目为难道:“咱不会自缉”“谁让你自缉了”胡勇笑骂一声,把身上的包袱,还有那坛子酒递给他,自己只提着与阿刀道:“带路。”

在那小头目的带领下,走了十几里山路,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来到了传说中的牛尾山。

胡勇深吸口气,便大喇喇的撵着那小头日拜山。果然在吼了两嗓子后,招来了一片虾兵蟹将。

见这么多刀枪指着自己,那小头目唯恐误伤,大叫道:“我是巡山队的,这位大爷想要见二当家,我就把他领未了”

却说李珍自从那次宴会不欢而散,整日就在自己的牛尾山上饮酒耍乐,高低不再去总寨露面了。见他和大龙头的裂痕越来越深,栾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便时常过来找他喝酒,想渐渐把他的心结打开。

李珍终究是涉世未深、头脑简单,让姐夫整天说啊说的,终于不那么生气了。这天栾斌正在这儿做最后的工作,想让他回去给大龙头道个歉,谁知李珍死要面子,高低就是不答应,两人正在这儿磨叽呢,外面来报说:大少爷,有人来看您来了。”“哦,什么人”李珍正不想听姐夫絮叨,闻言立刻道:“把他带上来吧。”

胡勇被几个穿着黑色衣甲的男子,押送着进到大厅之中,他明显感到这几人的身手气势,都不是那些小罗喽可比,看来就是传说中的黑甲军了,心说怪不得李珍一个二世祖,能在赖匪中坐第二把交椅,原来是有本钱的。

“你叫什么名字是谁派你来的”一声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胡勇定定神道:“不知道这里说话方便吗”“都是我的生死兄弟。”李珍一脚踏在虎皮交椅上,一手叉腰,霸气外露道:“但说无妨。”“小人胡勇,我家经略让小的问大王好。”好勇便深深一躬道。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李珍唬得双脚都蹦到了交椅上道:“什么弥再说一遍”

“我家经略问大王媚。”胡勇这次仅微微欠身道。

“你当真是沈就派来的”李珍双日游移不定道:“怎么证明

“这里有我家经略的亲笔信。”胡翦取出贴身的油布包,从中取出一封信,展平了交给身边的黑甲人。那人便将那封信呈送给李珍。

李珍却不接,翻白眼道:“我他妈识字吗”说着对身边的栾斌道:“姐夫,你给瞧瞧。”

栾斌便接过来,展开一看,只是一封很普通的信件,信中的措辞使如朋友间诉说思念,问寒问暖一般,再就是说让人给他带了些礼物,并没什么稀奇的。反复看了几遍,都没察觉出不妥,栾斌摇摇头道:“真是咄咄怪事,他一个三品高官,吃饱了撑的给你个土匪送什么礼”

“嘿嘿,这正说明我不凡啊。”栾斌却大感面上有光道:“连东南最大的官都这么奉承我,那些瞧不起我的是不是瞎了眼”说完便大喇喇硌问胡勇道:“都给我带了什么礼物啊”

“本有两车腊味,还有两个美姬。”胡勇信口开河道:“结果半道遇到土匪给劫了,就逃出我一个,就只剩下一坛酒,还有这个包袱。”这些话可不是沈明臣叫他说的,他只是习惯性的往大里说,不然觉着太寒酸了。说完他把背上的褡裢取下来,连同那坛子酒,交给了身边人。

李珍让人把东西搁在桌上,栾斌去解那褡裢,他却拿起酒坛子,拍开泥封道,一股馥郁的酒香便飘出来。李珍耸着鼻子嗅了嗅,不由大喜道:“是这味儿,可想死我了”说着抱起坛子咕嘟咕嘟引一通,然后递给栗斌道:“尝尝真正的酒吧,咱们喝得那都是些猫尿。”

栾斌却不理他,两眼盯着打开的褡裢出神一一只见一堆珠玉首饰,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显然皆非凡品。他把这些耳环、戒指、项链之类的分门别类数一数,结果正好是八套完整的首饰。“为什么是八套呢”栾斌不由奇怪道。“我有一个姐姐、七个婆娘,当然要这么多了。”李珍满不在乎的喝着酒,道:“看不出来,这么大官儿,心还挺细的。”

那褡裢里除了首饰之外,还有两万两银票,这么处心积虑的大手笔,也就是他这种粗人,还能满不在乎吧。

栾斌阴着脸,看着最后一个小纸包,他直觉这才是这出戏的真章所在。结果打开一看,只见是一颗红枣,还有一粒桂圆。

“呵,还有下酒肴啊”李珍捏起那颗大枣,便要往嘴里送,被栾斌一巴掌打掉,有些恼怒道:“就知道吃,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哪能有什么意思”李珍讪讪道:“给我补补身子呗”他倒认得,都是补气血的东西。

“大枣、当归。”栾斌无奈道:“暗含着当早归,之意。

“当早归”李珍愣住道:“他要归哪儿”

“归降。

栾斌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道:“就知道黄狼子给鸡拜年,不会安好心的。挖墙脚挖到咱们头上来了”

“我不是都说过了,绝对不会投靠官军的吗”李珍使劲挠头,朝胡勇大声道:“送多少礼都没用”说着一挥手道:“滚吧,别再来了,不然下次休想回去”胡勇没想到任务完成的这么轻松,耸耸肩膀道:“既然您收到了,那俺就告退了。”说完转身便想离去。”慢”这时栗斌却出声道:“不能让他走”便有人见胡勇拦住。

“哎,姐夫”李珍劝道:“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再说人家也是一番美意,咱们不接受也就算了,再扣人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你个糊涂蛋”栾斌见他还木知厥也,气愤道:“这话只有大龙头能说,你算哪根葱有格代表咱们跟官府会面吗”说着指捐那胡勇道:“要是把他放回去,这个跟官府私下交通的罪名,你可就坐实了,这不给大龙头寻趁你的机会吗”让他这一说,李珍也有些害怕了,结巴道:“那,那怎么办把他杀了”“那还不是黄泥巴趺到裤裆里,你怎么说得清楚”栗斌道:“听我的,赶紧把这人,还有这信,这些东西,都给大龙头送去。“这样”李珍有些不快道:“岂不显得我狙卡他

栾斌恨不得抽他个大嘴巴,拍桌子跺脚道:“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咱们七十二寨的存亡重要”说着怒气冲冲道:“这两天我跟你磨破嘴皮子,难道一点用都没有”

李珍还真怕他姐夫发火,只好投降道:“都听你的,都听还不成”终究还是让栾斌,将胡勇绑缚总寨,和那些礼品信件,一并呈给大龙头。

胡勇这个郁闷啊,一路上都使劲瞪邝栾斌,暗道都怪你多事,要不老子就侥幸过关了。不过他也知道,此行本就是九死一生,没有栾斌,也有别人出来捣乱,只能横下一条心,也好博个青史留名了。

栾斌跟了赖清规将近二十年,太了解这位大龙头了,深知此人看似豪爽大度,实则疑心病很重,如果被他先入为主,问题就不好交代了,所以马不停蹄的将胡勇送了过来。

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因为他忽略了一点一一是总寨的人把胡勇带来的,自然会在第一时间,柽这个消息回报给大龙头。

所以在他到之前,总寨里面已经炸开锅了,一群人围着赖清规义愤填膺,都说李珍肯定被官府拉过去了,这都回来了还勾勾搭搭,说不定下一步,就是把咱们献出去,作为他投靠官府的晋身之j呢

这就看出平时为人的重要性,李珍那么年轻,就爬到众人头顶上,成了山寨的二头领,本就招人嫉妒,他又飞扬跋扈,早就杞人都得罪娄了,所以关键时刻,满堂没一个替他说话的。

赖清规面色阴沉的听着,始终不发一言,但看他的表情,大家都知道,这回是勾动大龙头的真火了。正要趁热打铁,撺掇他抄了李珍的老染,便听禀报道:“三当家回来了。”说话间,只见栗斌押着个高大的汉子走进聚义堂中。

众人竞相编排李珍,可没人愿意得罪栾斌,这下便都不吱声了。赖清规面无表情的望向栾斌道:“老三,你身边绑着的是什么人”虽然已经精到,他却依旧要装糊涂。

“是官府的使者。”栾斌便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与赖清规,还着重强调了李珍坚决的态度,道:“二当家当时就想杀了此人,但被我给劝住了,如何处置,还是要听大龙头的。”

赖清规面色稍缓道:“多大点事儿,你们自己处理就行了。”迳当然是屁话,也不知方才是谁的脸,都快拉到地上了。

“二当家说,既然事情涉及到他,就必须大龙头定夺了。”栾斌根本不信他这套,让人把胡勇带来的东西态数呈土但不包括那喝剩下半坛的酒,那枣核与桂圆也不在其中。

赖清规嘴上说不看,一双眼却死死盯着那些珠宝银票,心中一阵阵的冷笑,人家堂堂三品大员,东南六省经略,凭什么巴巴的给李珍送礼肯定是这小子被俘的时候,跟官府许下什么了沈就怕他变卦,所以派人来笼络住他。

心里彻底起了疑惑,但他并不急于盘问,因为他知道,有栾斌在场,肯定会帮李珍说话的,所以得改天再说。于是他装作很随意道:“押下去吧,这种人不值得浪费时间。”栾斌心里却不踏实,道:“大龙头,这种人应该当场处斩,以警告那些三心二意之人。”

“我的兄弟都跟官府不共戴天,那是绝对不会的。”谁知赖清规却未了这么一句,似笑非笑望着杂斌道:“莫非三弟的兄弟中,有这种三心二意之人”“大龙头说笑了”栾斌艰难的笑笑,知道不能再提了。

明天争取八点以前发

第七四五章 火并下

见栾斌情绪有些低落,赖清规便说道:“官府想用这种低劣的把戏离间我们兄弟根本是痴心妄想一一一一一一”说着大手一挥道=“把这人先关起来,饿上两天,待肚里净了,便杀了给弟兄们开荤”

待喽哕们将胡勇押将下去,赖清规拍拍栾斌的肩膀,一脸沉稳道:“三弟放心,大哥我不是三岁孩子,不会这么轻易着道的。”“大哥英明”栾斌勉强笑笑道:“我一点都不担心。”

赖清规便放声笑道:“就是就是,你我兄弟肝胆相照,怎会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呢”栗斌又陪着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退了。

一离开聚义堂,栾斌面上又浮现出担忧之色,赖清规的保证并不能让人安心,反而从其绝口不提李珍上,让他感到了丝丝的不安。凭着对赖清规二十多年的了解,栾斌知道,这回他是真对自己的小袋子不爽了一一r一一一

两无后,栾斌又去牛尾山找李珍,希望这次能说服他,回来跟大龙头道歉,不要再让赖清规撸忌下去了。谁成想他前脚刚走,后脚赖清规便命人把那胡勇提上来。

胡勇在冰冷的地牢里被关了两日,早就又冷又饿,浑身没有力气,被人捆做粽子似的,带到了聚义堂前、邱在将军柱上。他强打精神,问身边的小喽哕道:“这是要把我清蒸啊,还是红烧小喽哕被他逗得一乐道:“一半清蒸,一半红烧。“哦”胡勇闻言垂下头。小声道:“原来是两吃,还挺讲究呢。

“错,是三吃。”小喽哕嘿嘿笑道:“大王们正在里面吃酒,待会儿就剖你这牛子的心肝做醒酒汤;然后再把你洗净了,切下新鲜肉两吃。

胡勇闻言咧嘴笑道:“这样也娟,省得烂在地里长了蛆,怪恶心人的,倒不如祭了诸位的五脏庙”

那小喽哕闻言竟有些钦佩,伸出大拇哥道:“果真是条汉子,就冲这句话,等你头七的时候,爷爷给你烧一刀钱那边花。”“那我先道声谢了。”胡勇笑道:“告诉你个秘密,我都是用左手擦腚,待会儿可千万别吃那”“成”小喽哕还是第一次与人讨论,怎么吃他的问题,心里竟歉疚起来,已然没了食欲。

这时厅内走出三五个小喽哕来,道:“大龙头让把这牛子带进去。”原来他们山寨管要吃的人叫牛子。

大龙头有令,小喽哕不敢怠慢,赶紧将胡勇从将军柱上解下来,押到了草厅之中。此刻天已经黑了,厅上灯烛剔得明亮,胡勇只见堂中一张粗陋的大木桌上,摆满了狼籍的杯盘碗盏。赖清规和几个头日模样的汉子,正围着那桌子大吃大喝,满地都是骨头鱼刺,还有打碎的酒坛子,弄得偌大的厅堂中,都是刺鼻的酒气。

一见他被押进来,那些个头目便鼓噪道:“来得正是时候,快动手取下这牛子的心肝来,造三分酸辣汤为大龙头醒酒。”赖请规则身披黑皮的大氅,端着个酒碗歪坐在交椅上,眯眼睥睨着胡勇。

草厅中火烛高照,只见一个小喽哕,端一大铜盆水来,放在胡勇面前。又一个小喽哕,卷起袖子,手中明晃旯拿着一把剜心尖刀。那个端水的小喽哕,一把扯开他的衣襟,便泼水浇胡勇的心窝。

这时候天已经很凉了,那水竟是的刚打上来的井水,激得胡备直打哆嗦,抗议道:“这也大小气了吧人家杀猪还用热水呢”逗得那桌上人一阵大笑,就连赖清规也不禁莞尔。

一个面色惨白的瘦子,便从桌边起身,走到胡勇面前,桀桀一笑道:“小子,没吃过人心吧爷爷我教教你”说着伸手轻抚他结实的胸脯,阴阴一笑道:“记住了,这人心都是热血裹着的。把这冷水泼散了热血,取出心肝来时,才能脆了好吃要不然忒腻。”

胡勇这下真吓到了,脸色开始发白,艰难道:“难道你们真真吃人丁,

一众土匪都被他给逗乐了,笑得前仰后合道:“不然怎地莫非以为在消遣你不成”那站在他面前的头日恶狠狠道:“不然怎地你们官军封铺要道,还不准山民接济我们,爷爷不吃人肉,难道吃草根吗”说着一挥手道:“宰了”

那小喽哕便把水直泼到胡勇脸上,然后抽出明晃晃的尖刀,在他的胸前划来划去,仿佛在找心脏的位置。胡勇似乎终于崩溃了,一下就哭起来,嚎得撕心裂肺,也不知满脸是泪还是水。

“先别动手,人一哭,肉都酸了。”那头目阻止了小喽哕的动作,见胡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由鄙夷道:“还当你是条汉子,原来也是怕死鬼。”“我不是怕死胡勇受不了他的指控,大声哭号道:胡勇死不足惜,只是没有完成督帅托付的大事,我真对不起督帅,对不起督帅啊”

他的话终于让赖清规睁开眼,让小喽哕把他押到桌前,跪在自己面前,死死盯着他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不说实话就立即处死你”说着一字一句道:“姓沈的到底派你来作甚”

胡勇浑身水淋淋的,微微发颢道:“说了,能留我条命吗”其实他也是真怕了,只是神经大条,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罢了。“说”赖清规一拍桌子,威风凛凛道。

“我说,我说”胡勇便把经过原原本本说一遍,尤其提到礼品中有红枣和桂圆,最后让人取来他的衣服,从衣角中取出那蜡书呈上道:“这是我们经略让交给李珍的,谁知那犊子竟跟我翻脸不认人,我就没给他。”

赖清规面色阴晴不定,伸手接过来,捏开蜡封,只见是一团劳绢展开有巴掌大,上面写着整齐的蝇头小楷,心说这才有个机密样子嘛。便就着灯光细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气炸了。

与前日看到的那封相比,这张密信才真的有料,上面的措词极为亲密,与那李珍以兄弟相称,并说前日之约,我已经办到,朝廷不日便会设立赣南宣慰使司,兄弟你只要取了赖某的人头,宣称归顺朝廷,便是世袭罔替的赣南宣慰使。”然后又催促他道:但一定要抓紧,因为谢允樟他们也有意此位,如果被他抢了先,哥哥我也不好过于偏袒。”最后还似是而非的问一句道:不知你的帮手争取到了吗他有什么要求,可一并告知来使,我会尽量满足的。”

“好么,怪不得他李珍被俘了,还能吃香的喝辣的,回来还有人送礼,原来是把大龙头卖给官府了”边上的几个心腹寨主也看了此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