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282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臣子逼到这份上,实在是让人不能不心生感慨

可当离开大殿,让冷风一吹,沈默打个激灵,就不管皇帝的心情,只为自己伤神了

很显然,嘉靖被海瑞这一通极谏,加上疾病缠身,估计是不再相信修炼长生的鬼话了。一旦正视现实,显然要考虑身后的光景了嘉靖应该也知道,自己这些年人事儿没干多少,评价不会太高,加上海瑞亘古未有的一通臭骂,皇帝自知有沦为千古笑柄的危险。

再说海瑞这篇奏疏,也着实太过惊人,即使沈默看来,也只能说是,可见一片赤子之心,但无论如何,话不是这么个说法。,嘉靖是矜高的人,这辈子没被人指着鼻子痛斥过,又不会蠢到象玄烨他爹对陆生楠那样,专门写文章一一驳斥。要不出了这口气,结果肯定窝囊死。

就像嘉靖所说,杀了海瑞,只能成全他比干的名声,那皇帝可就跟纣王画上等号了,这是嘉靖万万不能接受的,他一定要海瑞认这个错,才能挽回一败涂地的圣名

可海瑞能低这个头吗沈默虽然还没尝试,却也知道绝不可能一一若有一丝动摇,他就不是海刚峥了。

所以皇帝的任务,注定是无法完成的,但圣旨如山,岂容他讨价还价,所以明知是完不成,也得乖乖去做。

在提刑司太监的陪伴下,沈默离开西苑,来到禁门前,他婉拒了宫里提供的轿子,登上了依然候在那里的马车。

一上车,沈明臣便黑着脸告诉他三个不怎么好的消息:第一,京城戒卅严,九门紧闭,不放任何人进出第二,皇帝急召三边总督杨博火速回京;第三,就在刚才,裕王将请求发落的奏疏递上后,便关闭王府大门,不放任何人进去。

头一个和末一个消息,沈默都有心理准备,但中间一个对他的震动实在太大,沉默半天,方才喃喃道:“竟这时候把杨博调回和

余寅低声道:“杨博此人文武双全、心机深沉,年轻时便名震四海,几十年来在朝则居兵部、出外则镇方面,在军方的威望之高,当世无人可和尤其是九边的军队,还有京城的禁军,都曾经是他的麾下,门生故将极多,其势力之于军方,正如徐阁老之于文臣,都是执牛耳的大佬。”余寅是天生的幕僚,什么时候该多说、该少说、不该说,拎得清清楚楚。

“是啊”,提起杨博来,沈明臣也是一肚子话:“当年他随翟阁老巡边时,我曾见过他一面,的确是百年一见的人杰,不仅聪明绝顶,而且沉稳练达,且胆气颇豪若是生在乱世,必是一方豪雄。”

沈默登时想起那句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来了,好么,越说越玄乎,把姓杨的比成曹孟德了。

但这样的评价,出自两大谋士之口,足以让沈默重视起和其实不用他们说,沈默也不可能小觑了杨某人,毕竟是徐阁老推崇的能臣、是山西帮的灵魂人物、更是嘉靖在感到威胁时,首先想起的人物

在这种时候,这样的人物回到北京,又会对局势,带来怎样的改变呢

分割

带着晚霞上路了,悲催的和尚,要飞四个多小时,才能到南宁,抵达时已是子时末了,距酒店还有40公里,人生地不熟,呃

附7593章作者的话

因为马上就要去参加起点年会1013号,回来后还必须抓紧回趟老家1415号,把结婚的被子拉回来,所以这五六天里,几乎没时间写字,为了保证不断更,接下来两天必须存稿了,暂且一天发三千字吧下半个月补偿给大家。

第七六零章 较量 三

裕王府正寝,关门闭户,帷幔重重,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点着灯,分

不清

檀香袅袅,明黄色的纱帐内,裕王头上搭着毛巾,两眼无神的躺着。李妃坐在床边,姣好的面容有一丝憔悴,她刚把世子哄睡下,又赶紧过来陪王爷,确实有些疲惫。

但更让她伤神的,是裕王现在的状态,见他躺在那里,盖着被子都显得瘦削不堪,一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样子,一阵阵的无奈和恼火涌上心头别人家的男人,都是女人的看山,自己的男人贵为皇储,却一点安全感都给不了,

裕王没有看他,自顾白的望着帷幔尽头道:“有消息了吗高师傅出来了吗沈师傅不会有事吧张师傅怎出了这么个主意,一味自掩耳目,平白让人心焦。”

“追不也是局势所迫吗”李妃是见过张居正的,对这位丰神俊朗、美髯飘飘的伟男子,印象十分的好,但说这番话,却也不是为他分辩,而是这女人自己的看法:“父皇喜怒无常,又正在气头上,咱们怎么说,怎么做都是错,还不如甚也不说,甚也不做呢。”

“唉”裕王一想到那个父皇,便倍感悲怆道:“给人当儿子难,给父皇当儿子,更是难上难,二十多年来,孤战战兢兢、如厚薄冰,把自己像囚犯一样禁锢在王府,却还不能消了猜忌。”说着泪水就在眼眶打转,语调一味的悲切起来:“说不定,再过几天孤就要被废了,你带着世子去向父皇求个情,看在孙子的分上,说不定也不会那么惨,父皇应该还能给咱们块藩地你说要哪儿好呢”

没听见李妃接话,他便自言自语的接着道:“朱载圳的封地倒是大,地方也好。可是他一死,大臣们便琢磨着全收回去,可见太好的地方是守不住的。师傅讲过管仲让封地的故事,可见还是要个穷地方最保险,可以让朱翊钧和他的儿孙,平平安安过日子。”

“王爷”李妃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小手攥着他干瘦的手,哽咽道:“您不要乱想。臣妾虽是妇道人家,不知道朝里的大事。可有一条臣妾心里明白一一先朝武宗皇帝,就是鸨为没有后嗣,父皇才以宗室入继大统。后来发生的事儿您也清楚父皇只有王爷这一条根,您又为他生了皇孙,祖宗的江山社稷,难道还能让别人承祧父皇就第一个不答应那不是断了自己的根吗”

听了爱妃贴情贴理暖人心脾的宽解,裕王的心里松缓多了,紧紧反握眷她的小手,两眼满是希冀道:“那为何父皇又要派人给我看那奏疏,又把我的老师都关起来”

“沈师傅让人带来的那几句话,您忘了吗”李妃轻声道;“用心计较般般错,安心自守事事宽。张师傅也说潜龙勿用,细细思量,都是一个意思,既然搞不清父皇怎么想,王爷便什么也不要想,咱们这几天就当平常百姓家一样,关起门来过几天安生日子,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父皇消气,自然万事大吉。”

裕王胸中的乱草,被她一番点拨,心中竟肃静起来,不由感慨道:“你真是女中诸葛,可惜是个女儿身,要是个读书的男儿,怨怕不比高师傅、沈师傅、张师傅他们。

李妃俏脸羞红道:“王爷取笑臣妾”

裕王看她可人的样子,心便跳漏了一拍,无奈身子在病中,力不从心,只能作罢道:“孤王是认真的,以后遇到什么事,你帮我多出出主意,师傅们虽好,却不能时时陪在身边,也不可能像你一样,什么不用顾忌。”

“王爷是说臣妾不知分寸吗”李妃心里热乎乎的,却偏要口是心非。

“孤不是这个意思”裕王轻声道:〃你是知道的就听你

的,这些日子,咱们学那普通人家,过几天安生的日子吧。”

嗯”李妃羞怯的点点头,见王爷累了,便给他盖好被子,听他含糊的轻叹道:“唉,让这事儿搅合的,全没了过年的味道”说着便沉沉睡着。

李妃的一双凤目,却越来越亮了。

北京城有两个诏狱,一个是西长安街上的馈抚司诏狱,一个是位于保大坊的东厂诏狱,前一个更有名,后一个更隐秘,非罪大恶极、重要钦犯,都没资格进这个门。

狱中守备森严自不消提,哪怕是沈默身负皇命,也必须有提刑司的

太监陪着,才能踏进这人间地狱。

提刑司的人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沈默步履小心的跟在后面,借着两边墙上昏黄的油灯,他看眼前石道幽深,上下左右全是石头铺砌而成,而且明显是往地下走去,跟这里比起来,锦衣卫的诏狱顿时不算什么了,至少还能见点阳光,而这里根本就是个地下墓岤,永远不见天日,墙上渗出的水滴滴答答,十分潮湿。人关在里面,不用动刑,时日一久也必然百病缠身、自己就见了阎王。

沈默的脸色十分难看,一半是这监狱里的一切,让他深感不适,另一半是想到海瑞在这昙面遭罪,他就内心难安。

跟着太监们走了长长的路,终于在牢房最深处停下了,透过牢门上的圆洞,他看到里面一片幽暗,只能隐约看到有人箕坐在地上,身上好像还带着镣铐。

“把他带去班房,本官有话要问他。”沈默心说,能让他上去透

透气也好。

“不成。”东厂的人可不管他是几品大员,何况双方本来就有梁子,冷冷道:“上面有令,谁也不准进去,也不准把他带出来,连吃的都不能给他。”

“这是干什么”沈默生气道。

“大人见谅。”边上的提刑太监赔笑:“这人干系大大,要是出了意外,谁也担待不起。”

“那要把人活活饿死吗”沈默愠怒道。

“这个您放心,辑事厂的都是行家,”提刑太监小声道:“这里面的人渴不着,不吃饭的话,最少能撑五天,到时候自会另有安排。”

沈默却不怵这些滚刀肉,阴着脸道:“皇上有旨,今日的话一个字不能漏出去,你们就打算让我在门外审他”

迳甬道上是有回音的,若是在门外说话,谁也不知声音能传到哪

去。

东厂太监哪敢担这份责任,只好把满肚子的废话咽了回去,闷哼一声道:“开门。”

吱嘎嘎牢门打开后,沈默刚走进去,便听得背后立刻咣

当一下,然后是哗啦啦的上镇声。

尖括他也锁在里面了。

沈默顾不上生气,想好好看看海瑞,却还是看不清。对后面伸手道:“拿盏灯来”这个没人敢生幺蛾子,一根点着的蜡烛递到了他手里。

借着手中的烛火,他看到了海瑞的面容,见他镣铐缠身却依然端坐如山,双眼橄闭仍旧气定神闲。听见沈默的声音,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闭目养神。

许是被海瑞的馈定感染,沈默一直纷乱钤心情,一下就安定下来。

他这才用余光看看里面的情形,除了海瑞坐的一堆也不知是棉絮还是乱草的东西外,竟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他活了几十年,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坐黑牢,比起来自己卯次坐牢,简直就像度假一样。

外面这时摆好了座椅,铺上了纸笔墨砚,提刑太监坐定身形,便催促道:“沈大人,问案吧。”

沈默深吸口气,又很快的吐出,低声道:“海瑞。”

“下官在。”海瑞这才慢慢睁开眼,烛光中,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淡定,但沈默还能看出一丝歉疚来。这反倒让沈默心里更加歉疚了。强制自己不要流露出感情,声音仍难免发颤道:“你胆子也太太了,怎么能在奏疏中,那样说皇上呢”

外间的太监听着怪怪的,但也说不出什么不妥,只好不去想,专

心的记录。

“下官只是尽了本分,凭着一颗良心说的。”海瑞也发现外面有记录的了,语调变得刻薄起来道:“我大明朝何其病哉国事如蜩如螗、百姓水深火热,江山岌岌可危,这些只要是有眼睛的,就应该看得见。沈大人乃是出将入相的头号状元,见识何其多哉为何独独不见”

一番抢白让外面的提刑太监,小心中替沈默不值道:小沈大人交友不慎,小何其痛哉说却不知背对着他们的沈默,网面上非但没有一丝愤怒,反倒满脸真挚的关切不过单从声音上,是听不出来的:“呵呵,你一个小小的郎中,知道多少国家大事又怎知自己不是胡言妄语。”语调平缓,不带一丝波动。

定时发送之明天也是这个点。

第七六零章 较量 四

“若是胡言妄语,那还啰唣什么,将我杀了就是。”海瑞却一味强硬道:“我上书只是替天下人说句话,也自知人微言轻,并未曾指望能一本奏效。”但他看沈默的眼神,其实十分的温和,这两人虽不算志同道合,但在上疏一事上,却有不言的默契

不说那击登闻鼓之事,单说以海瑞之清贫,没有沈默暗中相助,能在这隆冬季节把老母和妻子送走正如他从未把家人托付给对方,却知道沈默一定会管;现在他也没问对方所来为何,却已经明了了沈默的痛苦。

所以他才用了这种语气,这样的措辞

“那你还如此草率”沈默沉声道:“就算你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可你的高堂老母,待产妻子,他们会因为你,遭遇怎样的后果”说着轻叹一声道:“百善孝为先,不孝有三,你就占了两条如何还有脸指责别人这是皇上问的。”

“回禀圣上。”海瑞闻言吃力的撑起身子,叩首道:“海瑞不能给老母送终,不能给海家传嗣,于孝道大亏,无可置辩。但这大明朝每时每刻有多少饿殍倒地,每天每月有多少良民百姓,被贪官污吏逼得家破人亡亿万黎庶,又有几家能称心快意”

他的泪水已经淌下,但声音依旧坚定,道:“若是人人都只顾自家团圆,而不顾万民家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结果只能是所有人都家破人亡。吾母刚烈,自幼教我仁者乃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必能体谅儿心,于啼泣之余,矣深感欣慰

沈默的眼泪也下来了,但他不敢擦,语调也不敢有变化,只能压低声音道:“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一个小小的郎中,能救得了万民”

“臣不过区区,岂敢不自量力只求能以发聩之言,令圣上于迷妄之中幡然醒悟。”海瑞重重叩首道:“陛下天质英断、睿识绝人,可为尧、舜,可为禹、汤、文、武。百废俱举,皆在陛下一振作间而已。伏望我皇回宫视朝,举百废而绝百弊,则我大明粲然、中兴可望则宗社幸甚,天下幸甚,若此,海瑞愿写服罪之状,自求凌迟之刑,以还吾皇清誉”

沈默的泪水更急了,满嘴都是苦咸的味道,轻叹一声道:“皇上说,你想做比干,岂不是把君王比作纣王”

“大明朝没有比干,也没有纣王。”海瑞轻声道:“海瑞可讪君沽名,可为乱臣贼子,遗臭万年,皆在圣上一念之间。”

这话没法问下去了,海瑞的奏对,像他的文章一样一往无前,不留余地只要你能改,让我怎么着都行;若是你不改,对不起,我也不改。

沈默的泪眼完全迷蒙了,却发现自己第一次看清了海瑞一直以来,他都像个追星族一样,探寻着海瑞的真实想法,这人到底图什么难道真有人一心为公,毫不利己这样的人究竟是缺根弦的傻子还是一心求名的疯子

海瑞坦坦荡荡,从未掩饰过自己什么,但悲哀的是,越是看到他的真,沈默就越不敢相信是真的早被复杂世故的世界蒙上阴翳的眼睛,看什么都是灰色的,区别不过,是更白些的灰,还是更黑些罢了

但今天被泪水洗刷清亮双眼的沈默,终于看清了这个海瑞,他不是礼教疯子、不是死读圣贤书的傻子、更不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海瑞就是海瑞,一个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人,他所作的一切,不过来源于一颗同样纯粹,不掺杂质的赤子之心

这种世上最纯粹的珍宝,哪怕在这幽暗腐臭的地牢中,依然熠熠生辉、满室异香它是一个民族最宝贵的东西,每当国家危难,民族存亡之际,哪怕敌我悬殊,哪怕看不到希望,它依然会支撑着民族儿女英勇的抵抗,慷慨的牺牲。只要有它在,一切都还有希望。同样的,一个民族的灭亡,不是流干最后一滴血,而是赤子之心的泯灭。

虽然大明还未到亡国之时,但大厦将倾、异者先知,又有谁规定,救亡图存,一定要等到山河破碎时,才能开始呢

沈默在那里心潮澎湃,外面的提刑太监却生气了他也是有劝降任务的,见海瑞油盐不进,沈默又无计可施,心里一个劲儿的蹿火。等了半天仍不见出声,他竟忍不住一拍桌子,又气又急的对海瑞道:“姓海的,要找死,在家里一根麻绳吊死呀,再穷也买得起耗子药吧别他妈搅得天下不安呀我看你就是读书读愚了,这都什么世道了文死谏,武死战早就比狗屁还不值钱了。”

听他污言秽语的泼过来,海瑞索性闭上眼,不屑于与他对话。

“呵,瞧不起咱家是吧”那太监感到莫大的侮辱,要不是上再不准动刑,早就让他了,现在只能隔着铁门狠狠啐一口道:“呸咱家更瞧不起你这样的咱虽然没有卵子,却不会像你一样,光顾着自己痛快,不管自己老娘,不管昔日上司,不管那一百多个的言官”说着爆出猛料道:“告诉你吧,今儿你不认这个错,他们每人就要领八十廷杖;明天再不认,就再来八十,今天你要不认错,那些人一个都活不了,你不管自己家人的死活,也不管别人的死活”

他一通邪火还没发完,便听海瑞轻声道:“如何才能救他们”

“呃”,他态度转变太快,提刑太监差点没噎死,咳嗽再声才道:“我州才没说吗只要你向皇上认个错,所有人都得救了。”

海瑞的表情凝重起来,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提刑太监以为自己的乱拳奏效,得意的看一眼沈默的背影,心说:状元又怎么样还不得公公出马

这时沈默手中的蜡烛烧完了,大牢里倏地暗下来,但这时没人顾得上这个,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安静的能听到水滴声,大家都在等着黑暗中的海瑞松这个口。

“我不想牵连别人。”海瑞终于开口了。

“这就对了”提刑太监大喜过望,给海瑞带高帽道:“其实皇上也知道你的心是好的,只是办了坏事,天恩如海,虽然生你气,却不会毁了你口只要你上个疏,也不用太为难,随便认个错就行”他还积极的替海瑞出谋划策道:“就说自己读书不扎实,把圣人之言和先秦百家的话弄混了,才说出不得体的话,一反思才发现实在不应该,然后自己请个罪。不过你只管放心,皇上仁慈,不会降罪的,当然北京是不能呆了,皇上说了,破个例,还把你放回老家当知府。”说着愈发的和颜悦色道:“当年你中举时,即拜伏于宫殿下献上治黎策,后来又进平黎疏,这皇上都是知道的,这样既能满足你为家乡父老造福的夙愿,又能让你在乡侍奉老母,坏事变好事,又一段君臣佳话啊”瞎子也能看出来,若没有皇帝的授意,给这个太监十副胆,他也不敢说出这种话。

海瑞听呆了,沈默也一样,他们万万想不到,为了让他认个错,皇帝都有点低三下四了,真是一部二十一史不知从何说起。

但无论如何,威逼利诱不是假的,就看海瑞答不答应了。

海瑞闭目沉默了许久,终于睁开眼,目光忧郁而沉重道:“我无话可说。”

“必须回话”那太监厉喝道。

“那就只能用圣人的话,海瑞沉声道:“孟子曰:长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

“你”那太监气得鼻子都歪了,一跺脚,起身怒道:“问不下去了,算了算了,你就等死吧别忘了那些人都是你害死的”说完竟气冲冲的先行离开了。

海瑞这话出自孟子.告子下,意思是说如果自然顺从君王,而助长了君王的过错,这个罪过还算小的;倘若故意逢迎君王的过错,那罪过可就大了。

他现在把这句话摆出来,不啻于对那太监说,你没说话前我要是答应,罪过还算小;可你一番威逼利诱,我就成了有所图谋,成了逢君之恶,那罪过可就大了,焉能再答应

不仅堵死了话头,还把那太监和他身后的皇帝,着实羞辱一把,也难怪死太监会暴跳如雷。

其余太监可没有提刑太监的文化,根本听不懂海瑞这话什么意思,但见老大疯了,其余人也跟着乱作一团,有的追出去,有的在牢门口盯着,诏狱中前所未有的热闹

分割

还是定时发布,明天的可能得晚上从广西回青岛发了。

第七六零章 较量 五

老人总爱感叹人生之无窜,因为他们明白命运的多变,也许上一刻你还是蟒袍玉带的堂上官,下一刻就成了锒铛入狱的阶下囚。正如沈默接下来的遭遇

当时那提刑太监负气而去,诏狱中乱成一团,一时无人理会仍关在牢房中沈大人。沈默起初并不着急,但等了许久,也不见提刑太监去而复返,沈默催促门口的番子把门打开,那些人却告诉他,牢房的钥匙在提刑太监手中,只能委屈浼大人等一等了。

到这时候沈默也没当回事儿,心说总不能把他这个二品大员、办案钦差给丢在里面不管了吧

谁知还真就不管了黑狱之中不知时辰,但能把颇有定力的沈大人,等的心浮气躁,怎么也得有个把时辰了。可又等了一会儿,那死太监也没回来,沈默这下沉不住气了,勒令守门的番子要么把门打开,要么赶紧把那死太监找来

番子也觉着把个钦差大人关在里面不大像话,便乖乖出去找人,结果又过了与方才差不多的时间,才去而复返,且带回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答复一一圣上有旨,先关着。

“关谁”沈默难:置信道。

“倒没明说。”郧番子小声道:“但公公不让开门,这倒说得很

明白。

“把他叫来”沈默感到被愚弄了,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当即

发火道:“给我拿上谕来验过”

“我们公公不见您,这位大人,您省省力气吧。”番子们的态度,明显大不如前,冷嘲热讽道:“千万别以为坐牢不费力气

“放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十年来,沈默何普受过这等侮辱,

拍着牢门大声道。

“不舱换点新鲜的吗每个刚进来的都这么喊,”番子们怪笑起来

道:“结果呢没几天全都成了鼻涕。”

“你们”沈默知道跟这些杂碎多费口舌,只能是自取其辱,遂

重重的哼一声,不再说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就对了”番子们以为他服软了,张狂笑道:“到了咱们这一亩三分地里,是虎你得卧着、是龙你得盘着,认清了形势,咱们都好过”便浪笑着扬长而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沈默的心头升起阵阵荒谬之感,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有人算计自己,来了一出请君入瓮旋即便自我否定,心说不可能,我好歹也是个钦差就算对方是严世蕃再世,也不敢嚣张到这个地步一一不夸张的说,全大明朝敢这样对他的,就不会有第二个人。

那唯一的一个,正是大明第一人一一嘉靖,也只有这个喜怒无常的皇帝,能干出这种荒唐事儿来。

但不管多么的荒谬、多么的不可思议,结果都一样,他,沈默,被关进东厂诏狱了。而且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自然也毫无准备。看着黑黢黢的通道,你没法不真切的休会到,什么叫叫夭夭不灵、叫地地不应一一r一一一

“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海瑞的声音响起。虽然四下无人了,但

他依然十分警醒,以防隔墙有耳。

“我怎么知道”沈默苦笑转回头耒,好么,直接伸手不见五指,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道:“不会是皇上真怒了吧那些言官岂不危险”

梅瑞沉默了,许久才压低声音道:“我刚才想过,皇上只是吓唬吓唬我,不可能动真格的。”

“这么有把握”既然一时出不去,沈默索性先放下,凑到海瑞身

边,摸索着坐了下来。

“往这边点,有稻草。”淹瑞邀请道。

“不打紧,我有得坐。”沈默不会告诉海瑞,此时他底下,坐的是自己的二品官帽,因为是冬季制式的,所以外面是皮子,里面有翻毛,戴在头上十分的暖和,坐在腚下也同样的舒适要是让海刚峰知道了,肯定会抓狂的。

海瑞便不管他,把声音压得只有二人才能听见道:“皇上不想当纣王”一下就点到问题的关键了一十海聩把皇帝都得罪到天上去了,嘉靖都不肯杀他,不就是因为不想落个奋,暴的名声又怎会用那么残忍的方式,对待罪责轻得多,人数更是多得多的言官们呢

“那我怎么被关进来了”不替别人操心了,沈默开始考虑自己的

问题。

“这我就不知道了,”海瑞缓缓道:“难以置信、不可思议。

“哎,既来之、则安之吧”沈默无奈的挪抑,方才不小心

一半沾了地,虽然隔着厚厚的裤子,还是感到一阵冰凉。

只能如此了。”海瑞低声道:“相信用不了多久,就知为什么了。

“但愿如此吧”沈默叹口气道,心说外面的人要急疯了,又想到今儿是老婆孩子回城的日子,自己却稀里糊涂蹲了大牢,歉疚之余更是浓浓的无奈这年过的,真是无语了

东厂衙门外面马车上,炭盆里早没了火光,沈明臣和余寅脚对脚裹着被子靠坐在车厢壁上,昨儿个一天一夜,他们就是这样度过的,想不到今天还是不能解脱。余寅倒是沉得住气,捧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沈明臣也拿着书,却看不进去,不停的掀开车帘向外张咎,道:“怎么还没出来”

余寅起先不理他,但见天渐渐黑下来,终于也沉不住气道:“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去看看。”沈明臣辕开被子,跳下车去,不一会儿去而复返,一脸震惊道:“和大人去问案的太监早就离开了,唯独大人到现在没。〗,〗〗最快出来。”

余寅这下感到事态严重了,他知道大人交游广阔,但唯独不包括东厂,事实上一直以来,大人刻意与这帮人保持距离,根本不可能在这种节骨眼上,与这些人纠缠不清。

“出事了。”寻思片31,氽寅一拍大腿道:“一定是出事了,我

们快回去”

“回去”外面的胡勇听到了,大声道:“大人还在里面呢”

“那你在运儿守着吧。”沈明臣直接坐在车夫位上,大声道:〃我们先叼上去弄清楚情况”说完便催动马车,疾驰而去。

一络狂奔回王府,沈明臣跳下马车,风风火火往议事的书房跑去,

一进去便上气不接下气的时王窭道:“大人好像出事了”

王寅面色凝重的点点头道:“是的。

“什么情况”对王寅的表现,沈明臣一点都不意外,因为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皇帝,只要有风吹草动,就合立刻传特出来,为神通广大者所知。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何扣押大人”跟着进来的余寅也满脸焦急的问道:“难道皇上迁怒大人吗”

“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王寅沉声道:“是那帮道士把大人告

了”

“道士”沈明臣不信道:“他们有这本事”

“确实是不可思议。”王寅叹口气道:“也不知那些道士,哪来

这么快的反应,早晨才有失宠的迹象,下午便找到了化解的方法”

“什么失宠、化解你说明白点”沈明臣是急性子,受不了王

寅这种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做派。

“早晨皇帝拒绝服丹、没有练功,这还是十多年来第一次,当然会引起那些道士的恐慌。”王寅从桌上拿起张纸,轻声念道:“宫里道士密布,消息很快传到王金耳中,他辰时便召集同伙,在陶世恩家密谋对策具体内容不详午时,其中一个叫申世文的道士独白离开,辰时返回,紧接着王金和陶世恩便进宫面圣,据眼线所见,在步入寝宫时,两人一个捧着个金色的木匣子,一个拿着个油布包,里面似乎包着本书。”

“八成是什么狗屁九转金丹,还有什么修仙秘籍”沈明臣咬牙

道:“这糊涂皇帝,真比墙头草还差劲

“后来呢”余寅还能沉得住气。

“这时,大人去诏狱的问话记录也送到圣寿宫了。”王寅道:“然后皇帝就雷霆大怒了下旨意将大人也关起来。我这边也是刚刚接报,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你们就回来了”说着看看两人道:“经过大致就是这样,二位怎么看”

“会不会是那些太监告大人的状了”沈明臣轻声道。

“讲不通一一一一一一”余寅直摇头道=“大人既然答应我们不为海瑞强出头,就不会在诏狱里惹出事端,更不可能澈怒皇帝,所以我觉着还是道士的可能性更大。”

“可他们有这能耐吗”沈明臣质疑道。

“我也奇怪”余寅点头道:“就算是金丹炼成,也不至于把大

人赏给那些道士啊”

第七六零章 较量 五

老人总爱感叹人生之无窜,因为他们明白命运的多变,也许上一刻你还是蟒袍玉带的堂上官,下一刻就成了锒铛入狱的阶下囚。正如沈默接下来的遭遇

当时那提刑太监负气而去,诏狱中乱成一团,一时无人理会仍关在牢房中沈大人。沈默起初并不着急,但等了许久,也不见提刑太监去而复返,沈默催促门口的番子把门打开,那些人却告诉他,牢房的钥匙在提刑太监手中,只能委屈浼大人等一等了。

到这时候沈默也没当回事儿,心说总不能把他这个二品大员、办案钦差给丢在里面不管了吧

谁知还真就不管了黑狱之中不知时辰,但能把颇有定力的沈大人,等的心浮气躁,怎么也得有个把时辰了。可又等了一会儿,那死太监也没回来,沈默这下沉不住气了,勒令守门的番子要么把门打开,要么赶紧把那死太监找来

番子也觉着把个钦差大人关在里面不大像话,便乖乖出去找人,结果又过了与方才差不多的时间,才去而复返,且带回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答复一一圣上有旨,先关着。

“关谁”沈默难:置信道。

“倒没明说。”郧番子小声道:“但公公不让开门,这倒说得很

明白。

“把他叫来”沈默感到被愚弄了,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当即

发火道:“给我拿上谕来验过”

“我们公公不见您,这位大人,您省省力气吧。”番子们的态度,明显大不如前,冷嘲热讽道:“千万别以为坐牢不费力气

“放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十年来,沈默何普受过这等侮辱,

拍着牢门大声道。

“不舱换点新鲜的吗每个刚进来的都这么喊,”番子们怪笑起来

道:“结果呢没几天全都成了鼻涕。”

“你们”沈默知道跟这些杂碎多费口舌,只能是自取其辱,遂

重重的哼一声,不再说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就对了”番子们以为他服软了,张狂笑道:“到了咱们这一亩三分地里,是虎你得卧着、是龙你得盘着,认清了形势,咱们都好过”便浪笑着扬长而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沈默的心头升起阵阵荒谬之感,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有人算计自己,来了一出请君入瓮旋即便自我否定,心说不可能,我好歹也是个钦差就算对方是严世蕃再世,也不敢嚣张到这个地步一一不夸张的说,全大明朝敢这样对他的,就不会有第二个人。

那唯一的一个,正是大明第一人一一嘉靖,也只有这个喜怒无常的皇帝,能干出这种荒唐事儿来。

但不管多么的荒谬、多么的不可思议,结果都一样,他,沈默,被关进东厂诏狱了。而且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自然也毫无准备。看着黑黢黢的通道,你没法不真切的休会到,什么叫叫夭夭不灵、叫地地不应一一r一一一

“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海瑞的声音响起。虽然四下无人了,但

他依然十分警醒,以防隔墙有耳。

“我怎么知道”沈默苦笑转回头耒,好么,直接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