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283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不见五指,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道:“不会是皇上真怒了吧那些言官岂不危险”

梅瑞沉默了,许久才压低声音道:“我刚才想过,皇上只是吓唬吓唬我,不可能动真格的。”

“这么有把握”既然一时出不去,沈默索性先放下,凑到海瑞身

边,摸索着坐了下来。

往这边点,有稻草。”淹瑞邀请道。

“不打紧,我有得坐。”沈默不会告诉海瑞,此时他屁股底下,坐的是自己的二品官帽,因为是冬季制式的,所以外面是皮子,里面有翻毛,戴在头上十分的暖和,坐在腚下也同样的舒适要是让海刚峰知道了,肯定会抓狂的。

海瑞便不管他,把声音压得只有二人才能听见道:“皇上不想当纣王”一下就点到问题的关键了一十海聩把皇帝都得罪到天上去了,嘉靖都不肯杀他,不就是因为不想落个奋,暴的名声又怎会用那么残忍的方式,对待罪责轻得多,人数更是多得多的言官们呢

“那我怎么被关进来了”不替别人操心了,沈默开始考虑自己的

问题。

“这我就不知道了,”海瑞缓缓道:“难以置信、不可思议。

“哎,既来之、则安之吧”沈默无奈的挪抑屁股,方才不小心

一半沾了地,虽然隔着厚厚的裤子,还是感到一阵冰凉。

只能如此了。”海瑞低声道:“相信用不了多久,就知为什么了。

“但愿如此吧”沈默叹口气道,心说外面的人要急疯了,又想到今儿是老婆孩子回城的日子,自己却稀里糊涂蹲了大牢,歉疚之余更是浓浓的无奈这年过的,真是无语了

东厂衙门外面马车上,炭盆里早没了火光,沈明臣和余寅脚对脚裹着被子靠坐在车厢壁上,昨儿个一天一夜,他们就是这样度过的,想不到今天还是不能解脱。余寅倒是沉得住气,捧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沈明臣也拿着书,却看不进去,不停的掀开车帘向外张咎,道:“怎么还没出来”

余寅起先不理他,但见天渐渐黑下来,终于也沉不住气道:“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去看看。”沈明臣辕开被子,跳下车去,不一会儿去而复返,一脸震惊道:“和大人去问案的太监早就离开了,唯独大人到现在没出来。”

余寅这下感到事态严重了,他知道大人交游广阔,但唯独不包括东厂,事实上一直以来,大人刻意与这帮人保持距离,根本不可能在这种节骨眼上,与这些人纠缠不清。

“出事了。”寻思片31,氽寅一拍大腿道:“一定是出事了,我

们快回去”

“回去”外面的胡勇听到了,大声道:“大人还在里面呢”

“那你在运儿守着吧。”沈明臣直接坐在车夫位上,大声道:〃我们先叼上去弄清楚情况”说完便催动马车,疾驰而去。

一络狂奔回王府,沈明臣跳下马车,风风火火往议事的书房跑去,

一进去便上气不接下气的时王窭道:“大人好像出事了”

王寅面色凝重的点点头道:“是的。

“什么情况”对王寅的表现,沈明臣一点都不意外,因为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皇帝,只要有风吹草动,就合立刻传特出来,为神通广大者所知。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何扣押大人”跟着进来的余寅也满脸焦急的问道:“难道皇上迁怒大人吗”

“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王寅沉声道:“是那帮道士把大人告

了”

“道士”沈明臣不信道:“他们有这本事”

“确实是不可思议。”王寅叹口气道:“也不知那些道士,哪来

这么快的反应,早晨才有失宠的迹象,下午便找到了化解的方法”

“什么失宠、化解你说明白点”沈明臣是急性子,受不了王

寅这种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做派。

“早晨皇帝拒绝服丹、没有练功,这还是十多年来第一次,当然会引起那些道士的恐慌。”王寅从桌上拿起张纸,轻声念道:“宫里道士密布,消息很快传到王金耳中,他辰时便召集同伙,在陶世恩家密谋对策具体内容不详午时,其中一个叫申世文的道士独白离开,辰时返回,紧接着王金和陶世恩便进宫面圣,据眼线所见,在步入寝宫时,两人一个捧着个金色的木匣子,一个拿着个油布包,里面似乎包着本书。”

“八成是什么狗屁九转金丹,还有什么修仙秘籍”沈明臣咬牙

道:“这糊涂皇帝,真比墙头草还差劲

“后来呢”余寅还能沉得住气。

“这时,大人去诏狱的问话记录也送到圣寿宫了。”王寅道:“然后皇帝就雷霆大怒了下旨意将大人也关起来。我这边也是刚刚接报,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你们就回来了”说着看看两人道:“经过大致就是这样,二位怎么看”

“会不会是那些太监告大人的状了”沈明臣轻声道。

“讲不通一一一一一一”余寅直摇头道=“大人既然答应我们不为海瑞强出头,就不会在诏狱里惹出事端,更不可能澈怒皇帝,所以我觉着还是道士的可能性更大。”

“可他们有这能耐吗”沈明臣质疑道。

“我也奇怪”余寅点头道:“就算是金丹炼成,也不至于把大

人赏给那些道士啊”

这两天光坐车去了,腰酸背瘸腿抽筋,人家有存稿的都出去放松去了,俺这种没有的,为了不让大家失望,只好在宾馆继续码字

第七六一章 求人不如求己 上

嘉靖四十五年的元旦,注定要载入史册,为子孙后代所津津乐道。

这一天,本该是百官向皇帝呈送新年贺表的日子,但一百一十七名言官抢先一步,在西苑门前集体上书,弹劾内阁并六部九卿渎职;紧接着海瑞敲响了几十年来沉默无声的登闻鼓,竞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从来都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帝陛下。

嘉靖果然雷霆震怒,不仅把这些人统统抓起来,还将内阁和六部的堂官也关了起来。幸亏有沈默从中寰转调解,才使嘉靖冷昝下来,把徐阶等一干大员放回家。

眼见着局势有缓和的趋势,却又掀起了大风浪一一皇帝竟把奉旨查案的沈默和海瑞关在了一起北京城的官员亢不心中凛然,看来皇帝虽然老病,但终究还是那个嘉靖。不可能让人家骂得狗血喷头之后,只一味的忍为高、和为贵,非得拉出几个来杀鸡儆猴,才能证明虎老雄风在,避免日后有人效尤。

只是让大臣们意外的,是皇帝竟然挑自己的得意门生动手,这下是真把他们馈住了,试想连沈默这种圣眷都成了阶下囚,别人要是逆不识相,恐怕直接乱棍打死了。百官不由暗暗感叹,果然是砒霭拌大蒜、又毒又辣。

可感叹归感叹,想这样就让官员们缄默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沈默的同年好友们,已经成长为朝廷的中坚力量,他的学生们,更不缺乏陪老师一起坐牢的勇气,单说那些因为沈默的缓兵之计而得以回家的部堂高官们,就不能袖手旁观一一官场上人情大如夭,欠了人情不还,等着被人鄙视一辈子吧。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本朝的官员,从不缺乏抗上的勇气与传统。事实上严嵩倒台后没过多久,曾经万马齐喑的局面便一去不复返了压抑许久的中年官员、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都根本不怕丢掉乌纱,甚至身陷囹圊,只怕没有争先恐后,被人说成鼠辈或者蚁类。

然而通政使司还要十来天才能办公,西苑门外更是守卫森严,皇帝已经下了死命令,只要有官员未经传召,出现在禁门外,便立即以共谋悖逆的罪名,一并还送诏狱。

嘉靖已经通过太监放出话来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谁再敢闹事,下半辈子就在诏狱过吧

这样视群臣如仇寇,自然更加引起了群臣的愤慨,昝个北京城暗潮汹涌,随时都可能爆发,更大规模的君臣冲突。

这一切都让徐阶伤透了神,整个人看着都苍老了许多自从元旦那天从宫里出来,连他都进不了西苑门了,此刻只能枯坐在家中,眼看着君臣几乎彻底决裂,让老首辅怎能不心焦如焚

下首的椅子上,坐着他的得意门生张居正,此刻却是表情复杂,数次欲言又止,显得极不平静。

徐阶察觉到他的躁动,轻声问道:“太岳,你有什么话,只管讲出来”

“老师”张居正低声道:“虽说沉默是金,但您身为首辅,这

时候若不站出来说话,恐怕局势会一发不可收拾。”

徐阶点点头,他知道张居正的意思,此刻确实没有别人,合适当这个和事老了。但他也有自己的顾虑,海瑞把嘉靖伤得太重,沈默偏又阳奉阴违,让皇帝一肚子邬火发不出去,不要说嘉靖那样刚愎的人,从古至今,哪个皇帝摊上也受不了,这时候自己要是开口为沈默和海瑞等人求情,无疑会火上浇油,不仅救不了他们,恐怕还要被扣上一顶幕后黑手的帽子,连首辅也不要做了。

但倘若站在皇帝这边,又如何在百官中自处说到底,百官之首也是官,这种时候该为谁说话,是显然的,立场上站错了,必然会被百官厌弃。

“嘿嘿”徐阶不禁苦笑起来道:“真是左右为难啊,你又不是

不知,皇上命杨博回京,正是不满老夫的不作为,。”

“那也不能两头得罪”张居正恨不得替他拿主意道:“骑墙要不

得啊,老师”

“那你替老夫拿个主意吧”徐阶缓缓道。

,这一一一一一一”张居正沉默良久,方缓缇道=“国朝以孝治天下,天下便是一家,所以学生以为,群臣当以父侍君王,君王亦当以子孙爱群臣。

“这些都是大道理”徐阶淡淡道,但大道理解决不了问题,还

得拿出真办法。

以此而论。”张居正接着道:“老师纵使左右为难,也该做到两头兼顾,实在顾不了,便只好屈了子孙也不能屈了父祖。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徐阶眼中精光一闪,他没想到学生能说出如此贴心贴腹的话来,但仍然故作不解的问道:“若是如此,如何向百官交代”

“老师,其实我们这样做,穷根究底,还是因为顾着百官。”张居正正色道:“眼下两件要务,一是要让皇上消了气,消了气才能去疑心;二是要让皇上高兴,高了兴才能宽宏大度,两件事又是一件就是要局面不至于不可收拾。”

“如何做到这两件事”徐阶轻声问道。

“皇上把拙言兄关起来,就是要给百官颜色看,如果这时候,咱们言辞激烈的上书救人,皇上便会感到被孤立,甚至遭到背叛,自然疑心更重。”张居正沉声道:“那样不仅救不了拙言兄,还会害他了。

徐阶神色复杂的看看张居正,半天才缓渡道:“这是格的肺腑之言”

“老师”张居正面色一滞,知道老师在怀疑自己落井下石,但仍沉着道:“拙言兄下狱,学生十分的难过,真想自己进去换他出来。只要能把他搭救出来,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可这个时候,皇上正等着看呢,若是着急救他,难免会落下朋党的印象,有党和无党,差别可大着呢”

听了张居正的说法,徐阶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跳到下一段问道:“那如何让皇上高兴呢”

“当然是让皇上得偿所愿了。”张居正道:“两宫两观已经拖了三

年,是到了完工的时候。”

“这可不是想快就快的。”徐阶道:“工期摆在那,材料也都有

数,要想缩短的话,不知又要花多少银子,朝廷可出不起。

“并不需要额外支出的。”张居正自信道:“听说皇上已经停止服丹,显然对修道已经出觋了动摇,我们可以把修玄都观、朝天观,还有玉芝坛的工匠和材料,全都转移到万寿宫和万圣宫上,学生已经测算过了,这样的话最晚三月就可完工。”顿一顿,又道:“到时候趁着皇上高兴,再请他赦免海瑞等人释放拙言。”

这法子确实稳妥,徐给望向张居正的日光,重新变得柔和起来,道:“群臣那边怎么样交代尤其是高拱,他肯定不会消停。”

“高部堂那里,学生会尽量说和,但其余人还得老师出面,”张居

正道:“以老师的威望,把话跟他们说透了,必然能安抚住。”

“那老夫就勉为其难”徐阶点点头,轻声道:“搞不清皇上会

加给他什么罪名”

“这个不知道,皇上讳莫如深,可能不足为外人道哉。”张居正

道。

“真是莫名其妙”徐阶叹口气,对沈默遭此无妄深表费解。

“堂堂二品大员,难道没有个罪名就抓起来”郭朴府上,高拱

拍案道:“大明朝还有没有朝纲”

“确实蹊跷,”郭朴打横坐在那面前,皱眉道:“想不通。”

“想不通就问个明白”高拱大声道:“我这就回去上疏”

“哎,肃卿,”郭朴赶紧拦住道:“咱们刚放出来,你再去招惹

皇上,难道也想去诏狱吗”

“去就去,这个大明朝,已经是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仇寇,咱们终归都要进去的,早晚又有什么区别吗”高拱说一阵气话,见郭朴满脸无奈的望着自己,才闷哼一声道:“你放心,我只是请皇上明示沈默的罪过,以求安人心、定谣言,难道这也会激怒皇上”

“那倒不会”郭朴苦笑道:“不过现在通政司关门歇业,你怎么上书”

“怎么把这茬忘了”高拱重重一拍脑袋道:“难道非等过了十

五再说”

“嗯呢。”郭朴点点头道:“肃卿,咱们还是先想想自己的事儿吧。”便小声道:“过了十五,杨博也该进京了,紧接着便是廷推大学士,原本你我很有把握的事情,这下又有变数了。”

“呵呵”高拱务然外表豪拓.但十分有心机.闻言笑笑道:“我的看法却恰恰相反一一原先徐阶说不得要摆我俩一道,但现在,他八成不会再设限了。”

“为何”郭朴问道。

“哪个首辅也不能让山西人入阁。”高拱斩钉截铁道:“除非他

想把自己架空。”

“是啊。”郭朴恍然道:“山西帮的实力太强了,面对他们,谁也没有把握。”一转念,又沉声道:“既然知道是咱们的关键时刻,就不要节外生枝了吧。”

“正因为是关键时刻。”高拱刻板的脸上,浮现出狡黠笑容道:“咱们才应该旗帜鲜明的支持沈拙言。”

“原来你打得这种主意,”郭朴明白了,有投票资格的部堂高官,都欠着沈默的情,但不一定敢大张旗鼓的搭救他,这时候若是他们来为沈默说话,必然会获得许多中立派的好感。这样的人情分,在迳种无记名投票中,作用尤为明显。

“好,我跟你一起上书”郭朴也想通了,道:“让咱们的人都上书,把声势造起来”却也不想想,这样对沈默的安全,有没有不良影响。

那厢间,沈明臣和余寅四下奔走,联络沈默的同年、学生,与他们商量搭救大人的方法,但十五不过,官员们有力也使不住,只能在家里一遍遍的修改奏疏,等待那天的到来。

可这并

不是说,沈默这边就束手无策了那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实际上在黑暗中,已经有不知多少人在行动了。就像沈默常对他们说的,真要是陷入危机的话,这世上什么人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救自己作为已经与沈默休戚与共的一群人,他们只有诞法救出他,才能让日前优渥的生活继续下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水牛胡同,一户不起眼的小院内,此间的主人正在收拾行囊,似乎要出远门去。只见他神情轻松的把换洗衣服整齐叠在包袱皮上,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大额的日男隆银票,看了又看,亲了又亲,嘴巴都快裂到后脑勺了,好半天才恋恋不舍的收在包袱中,再仔细的叠好,把包袱系在身上,潇洒的出了门。

来到胡同口,见有辆马车候在那里,车老板一瞧见他,就殷勤的上前道:“您是宋爷”

“正是。”那人矜持的颔首道:“你是通达的”

“小人正是通达车马行的甲级车夫,小人叫李老六,这是俺的文牒。”那车夫从怀里掏出个硬壳小本,双手奉到他面前,毕恭毕敬道:“您老请过目。

“看什么看。”姓宋鹄掀帘子进了车厢,带着不屑道:“谁会冒

充个车夫”

“那倒是。”李老六讪讪道:“那您老坐好了,咱们上路了,抓

点紧,还能在通州歇脚呢。”

嗯”姓宋的已经躺在车厢中的床上,竟是意想不到的舒

适,含糊应一声,便闭上眼睛假寐。

姓宋的似乎是围极了,连马车行进的声音,都能变成他的催眠曲,不一会儿就沉沉进入梦乡。他梦见自己回到山东老家,在那里被提升为大掌柜,然后高朋满座、锦衣玉食、当然还不能免俗的娶了姨太太。

正梦见如花似玉的姨太太,给自己端上洗脚水,然后娇娇怯怯的道一声:爷,奴婢伺候您洗脚喜得他嘴巴又咧得老长,色咪咪道:“先让老爷抱抱嘛”

哪知道此言一出,那姨太太突然变脸,厉声道:“我是不会让你轻薄的”说着便把一盆洗澡水兜头浇了他一声,姓宋的哝呦一声,坐了起来,大骂道:“贱人,不想活了吗”谁知却引来哄堂大笑。

听到那些笑声不似女子,他擦擦脸上的水,茫然睁开眼,便见一群脸上涂着锅底黑的男子,在那里狞笑。

姓宋的一下吓醒了,看到自己已经不在马车上,而是身处一处残垣断壁之内,手打更新周围全围着那种满脸漆黑的男子,知道自己遇到强人了,浑身筛糠似的哆嗦道:“好汉爷要哉请都拿去,但求留俺一条性命。”说着便把身上的碎银子掏出来,大概有七八两的样子。

“嘿嘿小子。”一个貌似为首的大汉,哑着嗓子道:“咱们不缺

哉,也不要你的命,只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好汉请讲。”姓宋的眷到生还的希望,点头如小鸡啄

米。

“初一那天,你给了那道士什么东西”大汉直戬了当的问道,说

着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道:“你只有一次机会”

“什么东西”姓宋的心中惊骇莫名,想不到自己还是晚是一步,

但他知道事关重大,不能不犹豫,要不要说实话。

就这么一顿,那大汉手中的尖刀已经落下,在他面颊飞快的划过,轻轻带走了一只耳朵。

“啊”姓宋的的捂着血流如注的耳根,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惨白,他终于知道,如果不说实话,今天一定会死的很惨。

见那大汉的刀又举起来,姓宋的尖叫一声道:“别割了,我给了那道士一本书”

“什么书”大汉紧张的追问道。

“不知道”姓宋的半边脸都被血水柒红了.惊恐叫道:“是

用油布包着、用蜡密封的,我也没法打开。”

“不老实”大汉哼一声,两个黑脸人便伸出脚,把姓宋的双

臂死死踩在地上。

又是一道寒光划过,姓宋的第二只耳朵也被割掉了。

“我真不知道啊”姓宋的杀猪似的惨嚎道:“你们就是把我削

成人棍,我也不知那里面是什么呀”

强人们面面相觑,心说看来真不知道,那带头大汉道:“那,这

本书是谁给你的”

“是我们大掌柜的。”姓宋的已经吓破胆,买一送一道:“他说只要把这个给那些道士,就能助他们过关,我就派人去说给相识的道士,然后他们便派人来拿,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去,再把他家大掌柜抓来”带头大汉毫不犹豫道。

“他们可是日男隆啊”边上有人小心翼翼道。

“别说是日男隆了。”带头大汉咬牙切齿道:“就算是司礼监的人,也照抓不误”

第七六一章 求人不如求己 中

东厂诏狱内,依旧暗无天日。最深处的那间牢房里,依然空如悬磬、没有任何摆设,只是多了一个人。

“这都第几天了”沈默躺在自己的官服上,有气无力的问着这里的原住户。

“你进来的第三天。”海瑞坐在乱草堆上,轻声答道:“这里能听见鼓楼的钟声,自从进来后,我已经听见五次了。”

“要把人活活饿死哩。”沈默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摸着扁扁的肚子道:“这挨饿的滋味,可真难熬啊。”

“”海瑞点点头,他比沈默关进来的更早,早就没了力气。

起先两天,两人还聊天解闷,到后来,饿得头晕眼花了,哪有说话的力气,就这样一味的苦熬,也不知哪天就撑不过去了。

沈默开始还坐着,后来干脆就躺下,在这幽黑绝望的地牢中,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但他没有心生怯意、更没有想过要放弃,反而愈发相信自己没有错如果不把为所欲为的皇权装进笼子里,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沙上城堡、空中楼阁,注定会失败的。

而且他找到了个最实际的目标如果能出去,我第一要做的,就是把东厂废掉、诏狱关掉、锦衣卫革掉,先给皇帝去了爪牙,不然当官的风险太大了。,恐怕诏狱中的住户里,他不是一个有这样想法的人,但区别在于,别人都是发泄似的意滛而已,他却决定真要这样做。

当然首先是要能出去,比首先还首先的,是避免被饿死。

想到这,他提起仅存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脱下一只厚底官靴,使劲敲打着牢门,发出哐哐的动静,口中还喊道:“死人啦死人啦“声音在地牢中盘旋,凄厉恕br >

这一折腾,果然惊动了狱车,不一会儿就有脾步声响起,然后一盏灯笼亮起来,一张丑陋的面孔出现在牢门,粗鲁问道:“直娘贼,哪个死鬼投胎去了”

“暂时还没去。”沈默双手撑在两腿膝盖上,有气无力的对那狱卒道:“要是再不给饭吃,就真要死人了。”

“娘球”狱卒含糊的骂一声,道:“诏狱里五天一顿饭,等着吧。”

“通融一下”,沈默紧紧盯着那狱卒的眼睛:“咱拿钱买还不行”

果然见那狱卒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但旋即消失,恶狠狠的瞪着他道:“你们是钦犯,没这待遇。”这是屁话了,有资格进诏狱的,哪个不是钦犯

“不管原来多少,我都出十倍”沈默伸出个拳头道。

“可是五两银子一餐。”狱卒显然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沈大官人衬多少钱,狠了狠心才说出这么个天价。

“我给一百两,把我俩的饭送来。”沈默道:“不过我身上没钱,你只管去棋盘胡同要就是。”

狱卒快要乐疯了,这一百两也忒好挣了,以至不敢相信道:“不是诳俺的吧”

“我堂堂二品大员,会拿自己的信誉开玩笑吗”沈默道:“这样吧,你还不相信的话,我写个字据,你拿着去我家讨要,如何”

“这倒可以。”那狱卒觉着这没问题,便道:“那就写吧。”

“写不了。”沈默摇头道:“我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勉强提笔写就,家里人也不认得我的字。”他谅那狱卒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故而放心诳他。

果然,那狱卒寻思半天,心说:不就是一顿饭吗谅他也不敢诳我,便应下道:“你等着。”

牢房中终于亮起微弱的烛光,这是沈默花二十两银子买来的。

借着烛光,能看到他花一百两买来的美食一些黑手乎、看不出成分的稀粥,盛在一个脏乎乎的破瓦罐中,仅此而已,连点咸菜都不附送,真是世上最贵的一餐了。

“真是奢侈啊”沈默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舀一碗稀饭,送到海瑞面前,

海瑞却不接道:“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其实他知道,是自己连累了沈默,要不对方哪会被关在这里,又哪会花天价买一罐粥

“客气什么”沈默轻声笑道:“说不定明天就要过堂了,你总不想到时候遭人指控、无力辩驳吧。”

让他这么一说,海瑞也不再拒绝了,伸手接过来道:“我可还不起。”

沈默也给自己舀一碗,淡淡笑道:“喝吧,又没要你钱。

海瑞点点头,便与他面对面喝着碗里的粥。虽然都饿极了,但两人的吃相依然斯文,不失读书人的风度,倒让背地窥伺的狱卒暗暗称奇。

但有时候运气不好,想文雅也不成,只听嘎嘣一声,沈默被粥里的不知是一粒石子还是沙子崩了牙,瘪着嘴难受地僵在那里。海瑞连忙放下手中的碗,从地上抓起一把稻草团成一团送到他嘴边,关切道:“慢慢吐出来。”

按照海瑞的指示,沈默吐出了那口带沙石的粥,一边揉着腮帮子,一边强笑着:“今日才知生活之艰难。”

见他没事了,海瑞端起饭碗,低声说一句:“许多百姓只怕连这个都没得吃。”说完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沈默也接着吃起来,只是更加小心,以免再被沙石崩到嘴。

不一会儿,一罐粥见了底,沈默仿佛意犹未尽,拿木勺揩出罐壁上挂着的粥,小心的盛到碗里,海瑞见状道:“吃我这碗吧,我真的饱了。”

沈默摇头笑笑道:“我也饱了,留做宵夜。”

这时候,那狱卒又过来问道:“写好了吗”

“大半夜的给你也没用。”沈默道:“明天一早来拿吧。”

“你不是要耍我吧。”狱卒瞪眼道。

“明早没有,任凭发落。”沈默吃定了没人敢进来,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明早要是没有,你就等着瞧吧”狱卒恨恨的威胁一句,愤愤离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整宿没睡好的狱卒又来了,这次运气不错,沈默二话不说,便将昨日他给的纸张递出来。

那狱卒一看,竟然都认得见面即付银百贰什两。落款是沈默于诏狱,见没有一个犯禁的字,便揣到怀里,道:“要是成了,咱们就万事好商量,要是不成,你俩等着饿死吧。”正到了他交班的时间,狱卒便不再啰唣,揣着那字据,急匆匆离开了地牢。

上到地面上,是为防内外勾结的例行搜身,那张皱皱巴巴的字据自然被捏了出来,搜身的千户正反看了看,似笑非笑道:“发财了啊弟兄们咋没你这好运气呢”

狱卒一阵肉痛,道:“老规矩就是。”

“这还差不多。”千户这才把字据丢给他道:“晚上喝酒,老地方,我请客哈”

“唉,好嘞。”狱卒肉痛的笑起来,这一顿酒,到手的银子便少了一半,让他不禁意兴阑珊,径直回家睡觉去了。

一觉醒来,他又想到好歹还有六十两,也是平时一个月都赚不到的,这样一寻思,心里也痛快了许多,便马不停蹄来到棋盘胡同的沈府,将那纸条交给了门子。

门子一看是大人的笔迹,哪敢怠慢,一面让他在门房喝茶,一面赶紧将字各送到后院的夫人手中。

一知道沈默出事,若菡便留下柔娘照看孩子们,独自回到京城坐镇。她很明白,家主下狱,府中必然群龙无首,几位先生虽都大才,但没有她这个主母镇着,肯定会乱作一团。所以纵使什么主意也不拿,她也得在府里坐镇。

看过那字各之后,若菡便命人送到前院,请三位先生定夺。

王寅拿到字条后,看看便交给了余寅,余寅接过来,把字条反面朝上搁在桌上。起身从书架后拿出个小瓷瓶,从瓷瓶中挑出些紫色的粉末,在小碟中用清水调匀,然后用小棉棒粘着,均匀的涂在纸的背面。

做完这一切,三人屏息盯着那纸面,只见变戏法似的浮现出一个淡蓝色的问号来。

显然大人需要有人为他解惑。说来也巧,恰好他们刚刚得知大人遭灾的原因,正准备设法将消息送进去呢据日升隆大掌柜交代,那本书的名字叫,其中有大量讽刺当今的情节,三人找来一看,可不么比如第七十八回,比丘国王纵欲过度,身体垮了,恶道国丈给出的方子是,以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儿心肝做药引,服后有千年不老之功,以长生为名,行纵欲之实,很难不让人朕想到本朝的如天之君嘉靖帝

再说另一个叫车迟国的地方,那个地方的皇帝推崇道教,迷信成仙,还搞出了几个老虎、鹿、羊之类的邪门道士,跟几个和尚斗法,最后被那猢狲一顿收拾了,全都死无葬身之地。这种例子在书中不一而足,可以说书中出现的皇帝、国王之类的,十有是昏君,身边还总有道士而且还是恶道士,瞎子也能看出来,原型还是在于:毒靖宠幸道士。

如果说这些还有附会意味的话,还有更加露骨的情节在小说中,车迟国国王因为和尚祈雨不成功,就到处捉拿和尚为道士服劳役,致使二千多名和尚“死了有六七百,自尽了有七八百”剩下的五百也是不死不活。到了灭法国,那国王只因为有个僧人诽谤过他,就立下誓言要杀一万名僧人,师徒到时,还差四个就够数了这些情节,都精确的指向嘉靖皇帝。因为这位道君皇帝,在崇道的同时,还大肆打击佛教,不仅在皇宫禁城尽撤佛殿,还下旨令僧徒还俗,禁修茸寺院,及私自剃度为僧。这些情节实在是太过露骨,也难怪嘉靖帝会气得二佛升天、三佛出窍,要拿作者是问。

但这种书是没人敢署名的,所以在扉页上找不到作者的名字,却有推荐者沈默的大名这本是一种商业手段,但此刻却成了他诽讥当今、图谋不轨的罪证,再联系到他和海瑞的关系,难免会令皇帝浮想联翩,把他关起来和海瑞做伴,也就不足为奇了。

令人费解的是,大人为什么要推荐出版这种书那些书商又怎会狗胆包天,允许这种书出版呢当然现在不是寻思这个时候,得设法让大人知晓此事。好在他们早就在谋刮此事,现在东厂的人上门来索要,倒省了一番周折。

于是沈明臣出去,请那狱卒花厅喝酒,狱卒推脱不掉,只得随他进蕊

沈明臣本就风趣,又刻意笼络,那狱卒也只道他,想请自个代为照顾东主,所以也没什么戒心,双方很快就称兄道弟起来。酒过三巡、面红耳热之际,沈明臣拿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道:“这是老哥的辛苦钱,多的算寒家一片心意。”

狱卒本就为收入腰斩肉疼,现在见对方多给了八十两,哪能不乐开花,喜滋滋的把银票收入怀中,拍胸脯道:“老弟放心,日后有我罩着,你家大人在里面不了屈。”

沈明臣心中冷笑,一个小小的狱卒这么大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但面上还是一脸感激道:“有老哥这句话,兄弟就放心了,日后请费心照顾我家大人周全,寒家自不会亏待兄弟。”

“好说好说。”狱卒满口答应下来。

“来来,喝酒喝酒。”沈明臣殷勤的敬酒道。

狱卒干了杯中酒,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意犹未尽道:“不能喝了,咱还得回去当差呢。”

沈明臣挽留不住,只好送他到门口,从下人手中拿个食盒过来,对他道:“我家大人食不厌精,肯定吃不惯那里的伙食,请老哥将一盒菜肴转交给他。”

“这个”狱卒为难道:“咱们那里非比寻常大牢,不准从外面带东西啊”,话音未落,手中又多了一张银票,他一看,又是一百两,拒绝的话直接咽下去道:“我勉为其难吧。”

“拜托了。”沈明臣一抱拳,目送他离去。

狱卒拎着那食盒,先去了一趟票号,把那些票子兑了,然后才回到诏狱,那千户果然在班上,看到他便笑,狱卒偷偷把他那份奉上,千户的笑容更灿烂了,道:“走,喝酒去。”

“不去了,还得当差呢。”狱卒道:“这几天风声紧,哪敢随便翘班。”

“那成,我送你下去。”千户巴不得省下这一笔呢,便打开地牢的门,转过身来才看到,他手里还提着个食盒:“什么东西”

“是他们家让我捎给他的。”狱卒心说果然躲不过,小声道:“人家是点了票子的。”说着又递上四十两,正好给千户凑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