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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而留之者乎是示人以疑也。而且遇到事态紧急的情况留中的话,等到再行陈奏,岂不耽误事儿

恳请今后皇上,对臣下所呈奏章尽数发下,倘若有未发者,容原具本之人仍具原本请乞明旨。并让通政司将每当日将进数目,开送六科备照,倘有未下者,科臣奏讨明白。这样的话,政务处理没有拖延,且可以远内臣之嫌、释外臣之惑,对政治清明大有好处。

表面上,通篇都是在建议小皇帝如何处理政务的,不胜其烦地讲了上朝该如何,见了群臣应说什么,奏章是如何一个处理程序,等等。其中关键就是,一、要求一切奏章俱发内阁拟票;二、如果有不经过票拟就内批了的,内阁必须向皇帝问明白才能执行。最后一点,一切奏本都应发下,如果有留中不发的,那么原奏事者就要面请皇帝发表一个明确态度。

通篇都是尽心辅佐之意,拳拳爱君之心,只字未提冯保的名字,却正中他的七寸

我要让你成为一个废物

分割

同志们,我本已决定不再掉书袋了。但高拱这道奏疏,又叫陈五事疏,实在是太太太重要了,这就是老高的政治纲领啊不了解这个,就无法明白日后的情节。所以我不得不费了牛劲将其提炼简化,使其简单易懂。绝对不是灌水,要是灌水几个小时前就写完了,见谅见谅

第八七七章 大政变之决战紫禁城之巅上

冯保的能耐,不过就是扣住奏疏不发,或者甩开内阁,自行拟旨,造成既然成事实,以此来干预朝政。高拱这道疏,明眼人看,就是要给冯保戴上笼套司礼监必须把所有的奏疏发给内阁拟票,那么内阁的意见成为皇帝的意见,内阁就有了最高行政权。要是不让我们拟,自己就批了的,我们则要向皇帝要个法:为什么要这么批要是扣住不发,那么奏事人有权当面问皇上是怎么回事。

这分明就是要录夺司礼监的权力,不给太监干政留有余隙高胡子果然狠毒异常,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冯保岂能不怒火中烧

怒气冲冲之余,又是满腹的疑惑。倒不是想欠亨,高拱会这么急脱手”因为高胡子每日里磨刀霍霍,脱手是早晚的事儿,所以下那道中旨,他就做好了接招的准备。只是想不到,高拱会用这种直接上奏的体例来进攻,明明知道皇帝还,奏章怎么批红,都是我了算,怎么还会上这种工具

难道指望我失心疯了,自废武功不成他怎么也想欠亨,高拱为何会犯如此初级的毛病

频频寻思片刻,他都觉着高拱这手,实在是无厘头的紧”怎么看都没有赢的希望。但他知道高胡子看似粗犷,实际上是久经沙场的老斗士”政治斗争的经验极其丰富,断不会犯这种初级毛病。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交给和他旗鼓相当的人去劳神吧。

于是他将这两道奏章交给吴恩,命其连夜出宫找徐爵,徐爵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办。

大内宫禁森严,按规矩”旦宫门落锁”所有人不得收支。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尤其是对如今掌印司礼监兼提督东厂”成为太监中的霸主的冯大太监来,就像收支自家大门样随意。

于是东华门连夜打开,吴恩带着那两道奏章找到了徐爵,徐爵又三更更敲开了张居正管家游七的家门,在那里见到了张阁老。

堂堂大学士张居正,竟然不在家里养病”跑到管家的住处猫着”实在走出人意外,又无可奈何

“来的时候,没有人盯梢吧。”张居正本已经睡下,听徐爵来了,马上披衣起身”在密室接见。

“没有””徐爵感到有些被轻视,嘿然笑道:“咱们东厂不是茹素的。”

“这就好。”张居正笑笑道:“很是时期,:卜心无大错。”

“碎是那是。”徐爵着从怀中掏出那两份奏章,递给张居正道:“这是高拱今日所上的两道疏,我家主人问张先生该如何措置。”张居正接过来,却不急着打开,而是缓缓问道:“奏报皇上了么”

“晚上刚收到的”还没送出司礼监呢。”徐爵恭声答道。

居正点颔首”他估计就是这样。

便打开揭帖,就着无烟的宫灯,细细阅起来。看完后自然明白,高拱的陈事疏,是针对昨日任命冯保为司礼监掌印的那道中旨而来的。连同另道为两宫上尊号的,都是高拱手策划的攻势。

旨在取悦李娘娘”扳倒冯保。

平心而论”张居正很佩服高拱高明的政治手腕,高新政要赢这盘棋,并不是是直取中宫,而是精心结构”稳扎稳打,且每步都下到了点子上。敌手稍失慎,就会落入他精心设计的陷阱而俯首就擒。甚至就算频频长考,但没有达到那个境界的话,还是会眼睁睁的被他步步将死。

好在冯珍重压之下”没敢自作主张。好在张居正历经朝”斗争经验比高拱还要丰富,他早已看清了这场斗争的性质,并把自己在这场斗争中所饰演的角色”以及如何审时度势进退予夺等大事都已思虑清楚,所以事光临头其实不慌乱。

事实上”先帝弥留之际,冯保所宣的,遗诏”乃是他事先拟好,送给冯保备用的。这样的惊天阴谋,不但需要大胆,更需要心细,料事如神才行所谓先帝遗诏要司礼监同为顾命,乃是为冯保量身定做的张居正是何等的心细如发。他知道”公然宣布由太监头子同为顾命,已经是挑战高拱的底线了,那么这个人又被指明是冯保的话,就必定跨越高拱的底线,引起他激烈的反弹。张居正巧妙的把步棋”拆成两步走,先利用高拱哀思忘形无暇细顾,且不肯在先帝弥留之际”表示出宫府不合的心理,把太监辅政酿成既成事实。等新君登极”再通过中旨把冯保扶正”高拱也就只有徒呼奈何,接受现实的份儿了。

张居正的这手,其实不只是为冯保在谋划,还有他自己的算计在里面”就连执行者冯保也未必能够悟出。他通过这系列动作,把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冯保的身上,自己却巧妙地解脱出来。就连口口声声他和冯保勾结气的高拱,也找不到他介入其中的铁证。

这点十分重要,因为在接下来的斗争中,他不克不及不采取最让士人痛恨,最为后人鄙夷的手段,如果不克不及置身事外,就算把高拱绊倒”自己也会因为名声废弛,无颜再立足朝堂的。

张居正细细思索着,细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叩动着面前的花梨木茶几,徐爵耐心等了足足盏茶功夫,才听他开口道:“其实,这两件事都不难打点。”着,示意徐爵走近前来私语番。徐爵听罢,不由眉飞色舞”连连道:“好,好”依先生之计行事,他高胡子非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事不宜迟,领受了锦囊妙计后,徐爵便赶紧回去复命。

送走了徐爵,张居正没有马上进屋,而是在院中站定。夜凉如水月如霜,他的脸色也凝重如冰。高拱虽然来势汹汹,但他心里其实不如何惧怕”因为高拱这个人太看重牌理了。其实以他和先帝的关系,只要零丁和隆庆见面情况,冯保就没机会蹦醚下去了。

可是,他从不这么干”似乎觉得这样做不敷磊落,在牌理上就属于做手脚,与太监的无异了。他自己不主动找机会也就罢了,即即是有这样的机会,也主动抛却了。mo透了高拱这点的张居正,根本就不要公开出面”就把他玩在股掌中了所以在张居正看来,高拱再张牙舞爪”也不过是只纸老虎。

真让他感到惧怕的那个人”其实是在昌平的沈拙言那是个他从未战胜过的强大敌手

想到沈默,张居正就不由涌起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无力感,两人系出同门,是那样的相似,自己会的对方城市,但对方有的,自己却没有。简单,沈默就是他的年轻版和加强版。

对沈默的强大实力,张居正有清醒的认识更让他忌惮的是”对方隐忍的功力丝毫不亚于徐老师,真是人如其名,咬人的狗儿不lu齿。

在他lu出獠牙之前,根本无法判断,他会不会出手,何时出手。但他旦策动就是无解之招,必胜之局,根本无法与他匹敌

最让张居正感到可怕的是”他那强大的自制力,能在形势大优胜局已定的情况下,抑制住乘胜追击的感动,只取自己所需要的,绝不肯味贪得无厌,使自己暴lu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哪里是犬,分明是狼头凶恶老练的草原狼

这样的敌手,是张居正最最不想对的”尤其是隆庆初年那次大败给他的教训太惨痛了。不过也正是那次,沈默在大胜面前停住脚步莫名其妙的放了他马,让张居正意识到”这人也是有弱点的,那就是太珍惜名声”太想维持个光辉的形象了。

也正因为如此,张居正才敢赌把就赌沈默不肯背负,欺凌幼主、不敬两宫,的恶名,插手这场决斗。他刻意隐藏身形,让冯保在明处和高拱斗,还处处扯上李娘娘,就是为了造成种宫府相斗的情形,而不是大臣间的争权夺利”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目前看来,这体例还是很有效的在乾清宫,高拱哀思欲绝无暇细顾时,沈默这个次辅也缄默了:新君登极后,他又主动去天寿山视察皇陵,副置身事外、不肯介入的架势,这才让张居正敢于把计划执行下去。

然而不到最后关头,谁又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谁知道他是不是存了鹘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念头,还是要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幻术但机会稍纵即逝,如果过了这段皇位交接的震dàng期,高拱的地位也会随之稳固,自己在北京的日子,却要进入倒计时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罢休搏。张居正暗暗下定决心。他很清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形成既成事实,让沈默想插手都来不及,只能徒呼奈何。

到时候,自己也就dàng次有了和他抗衡的资本,战于不战的主动权,全在自己手里。

想到这,张居正抬头望眼天上的残月,股豪气从丹田升起”

忍不住清啸了声

蚌得四邻片百犬吠声。

凵““““““、““、““““、“““凵““、、“、凵、“““、““、“七月二十七日,平旦。

大内的中心乾清宫,已经换了主人。除皇帝朱翊钧之外,还有他的母亲李贵妃也同搬来”她会直陪伴、照顾、监督皇帝的成长,直到皇帝大婚才会搬回慈宁宫去。李贵妃对儿子管教之严,早就深得皇宫内外的致赞誉,都认为她是最称职、最负责任的母亲。

自从八岁出阁讲学起,卜皇帝朱翊钧就没有睡过天懒觉。只要听到宫外头响起更报时的梆子声,李贵妃就立即起床,把尚在梦乡中酣睡的儿子喊醒。这时天还未亮,正是个孩子最渴睡的时候,但朱翊钧看到母亲严峻的脸色”便立马清醒过来,

现在虽然当上皇帝,朱翊钧的生活却丝也没有改变,这会儿已经用过早膳,坐着抬舆去文华殿书去了。李贵妃也欠好意思再睡回笼觉,便在新开辟的乾清宫佛堂中,对着观音菩萨像虔诚念经。最近这段时间”她都在频频念那往生咒,看似是在为先帝超度,但实际上,不过是为了求自己的心安。

如果能选择,她定会离乾清宫越远越好。虽然已经把先帝在时的陈列换了个遍,可是她只要闭上眼,就能看到朱载厘站在不远处,朝她惨叫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只有在这佛堂之中,有观音大士的呵护”她才能感到平和平静,

把往生咒念了十遍,香汗已经浸湿了额发,李贵妃才从佛堂中走出来,饮杯冰镇的茯苓膏,换身干爽的素服,问早就势力在那里的女官道:“有什么事”

“冯公公求见。”

贵妃点颔首”这次能否极泰来,全靠了冯保的谋划。

虽然过程险之又险”但自己的儿子顺利当上皇帝,这大明朝也再没有能威胁自己的了,所以她还是很念着冯保的功劳。并且日后宫里宫外,还少不了他给他们孤儿寡母长心眼儿,因此愈发对冯保礼敬有加。

待冯保行礼后,李贵妃让他坐定,又让人给他上了茶,这才问道:“当了大内总管,还要顾着皇上的学业,能撑的住吗”

“多谢娘娘关心”冯保感激道:“老奴能分得清轻重缓急,事儿就让下面人去办”大事儿就请示娘娘,我累不着的。”

“呵呵,本宫妇道人家”李贵妃却摇摇头道:“干政多有忌讳,还是和张先生商量着办吧。”和张居正合伙的事情,冯保点没瞒着李贵妃,所以她对张居正的印象,也是极好的。。

第八七七章 大政变之决战紫禁城之巅中

“老奴得说娘娘两句了”冯保却不合意道:“自古就有太后辅政的惯例,皇上才十岁,您这个做母亲的不帮他拿主意,就不怕有人欺负皇上年幼”

“钧儿年纪虽然小,但坐在皇帝位子上,还有谁敢不听他的”李贵妃却不以为然道:“先帝在世时,曾说过这样的话,要想把皇帝当得轻松,只要用好两个人就行了。”

“哪两个人”冯保明知故问道。

“一个是掌印太监,一个是内阁首辅。这两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互相配合,互相监督,保准谁也欺负不了皇上。”李贵妃瞥他一眼道:“宫里有你当家,哀家有什么不安心;至于宫外,高老先生是先帝最敬重的恩师,自然也会悉心辅佐皇上”

“娘娘这话不假,只是人是会变的。皇上在世时,国有长君,高拱那帮外臣自然不敢怎么样。现在情形不一样了,皇上尚在冲龄,人家又有托孤大臣的名头,名正言顺的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冯保一脸严肃地煽风燃烧。

“这些话,以后不要乱讲。”李贵妃微微蹙眉道:“高老先生是什么人,哀家在裕邸时就知道,那是位极朴直、极忠心的老先生。”对高拱和冯保的矛盾,她也有所耳闻。

“娘娘菩萨心肠,眼里全是好人。”冯保心里暗暗受惊,想不到没了死亡威胁的李贵妃,变得如此有主见。好在他是有备而来,不紧不慢的打出炮弹道:“老奴说人是会变的,其实不是污蔑他。裕邸时的高老先生,老奴也是认识的,和现在的高宰相,高天官,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怎么不是一个人”李贵妃有些不悦道。

“老奴就说一件事,先帝病危的那天,高拱在干什么”冯保一脸恨恨道:“他在庆祝寿辰。亏他还下命令天下官员,先帝病重期间,禁止宴饮婚嫁,回过头来,自个儿却大肆庆生,放爆仗、唱大戏,流水席开了一百桌。”

“一百桌”让冯保这一提,李贵妃也隐约想起,是有这么回事儿。

“在京的官员全去了,少了能摆开么”冯保说着,不由暗暗佩服张居正草蛇灰线的本领,竟然早早就给高拱挖好了坑。

“”李贵妃缄默了,她是个心思很灵活的女人,马上想到这意味着什么下令官员禁绝宴饮,自己却大摆筵席,这种专门律人,毫不律己之人,谈何朴直并且是在先帝病重期间,他这个先帝最亲近的大臣,却忙着自个做寿,又谈何忠诚呢

再往深远里想,在京上千名官员,明知道是先帝病重期间,却全都去给高拱贺寿,这说明什么他们怕高拱甚过先帝现在皇帝才十岁,恐怕官员们更要只知道有高拱,不知道有皇帝了吧

看到李贵妃垂首不语,冯保心里暗暗满意。服侍这位娘娘十多年,他早就把她的脾气心思摸得清清楚楚了。要说李贵妃,自己既伶俐,又有主见,本该是个不让须眉的女豪杰。但她身世微贱,总有一种自卑感和不自信,所处的地位越高,就越担忧万一会失去,所以对外界的威胁,总会反应过度。

否则,她也不会在成为太子之母、当上贵妃后,还对宫里的嫔妃严防死守,唯恐她们也生出皇子来其实就算生出一百个,也不成能威胁到太子的地位。朱翊钧的太子地位,可是从生下来就注定,经过大典封爵,昭告天下的。只要不是大逆不道,就算皇帝想废他也不成能,因为百官不会承诺,也没法向天下人交代。

可是李贵妃却总觉着威胁只要存在,就有成为现实的危险。这种骨子里的不自信,让她成了后宫的计划生育先进个人,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皇帝空负小蜜蜂之名,却始终没有对另外花朵授粉成功过。

后来的奴儿花花事件,更是把这位娘娘的过激性格显露无疑,你说你一个西宫娘娘,太子之母,跟一个无根无势的番邦女子教什么劲儿不是受迫囘害妄想狂又是啥。

冯保抓囘住她的这种性格,也就找到了利用她的秘诀,又把高拱昨日对那传旨太监所说的话,添油加醋演绎了一番,讲给李贵妃听道:“不管怎样,那都是以皇上的名义发布的,高拱竟敢公然质疑,到底有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

李贵妃听罢,虽然没自食其言,但脸上的阴云却很重了,显然对高拱失望了。

冯保这才拿出那两道奏疏,道:“娘娘您看,这就是他在皇上即位后,所上的两道奏疏。”

李贵妃拿起一本,看完;再拿第二本,看了之后,脸色却好了很多,反而目光有些怪异的瞥一眼冯保道:“这两道奏疏,虽然有一道,有些针对你冯公公,但所陈之事,却也无懈可击。我看了倒觉得,他没有辜负先帝的嘱托,所作所为,具见忠诚,倒有些顾命大臣的样子。”

冯保听了,心便往下沉,暗暗叫道,高胡子果然高招亏着先去问了问张先生,否则我要是拿着折子,这么莽莽撞撞的来了,非得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不成。

确实,高拱的陈五事疏,虽然旨在限制司礼监的权利,但处处都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所言之事,对皇帝练习政体、早日成为称职的君王大有裨益。李贵妃自然不会像冯保那样反感。至于第二本的上尊号、买首饰,都是的纯粹讨好之举,李贵妃自然心花怒放。

很显然,高拱的心血没有白搭,李贵妃刚刚升起的那点猜忌,转眼变成欣赏,这却是冯保最不肯见到的局面。他偷看一眼李贵妃那张极有主见的俏囘脸,心里一阵阵的后怕,暗道亏着有张先生支招,否则任凭贵妃娘娘对高拱建立信任,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应机立断,将这种可能掐死在萌芽,便硬着头皮作声道:“娘娘明鉴,原本老奴也以为,这高胡子是转了性了,但老奴总觉着哪里不对,只是才疏学浅,悟不透这里面的蹊跷。昨儿便派人去请教了张先生。经他一番剖析,老奴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高胡子的险恶用心。”

“张先生怎么讲”李贵妃心咯噔一声,暗道,难道还有我没看出来的玄机

“这两份奏章,张先生阐发周详。先说那道请上两宫尊号的。这上面给皇后上的是仁圣太后,给您上的,却只是太后,没有徽号,虽然都是太后,可是有品级差另外。”冯保拿出撒手锏道。

“啊”这番话,果然击了李贵妃的痛处。她本以为,自己凭着皇帝生囘母这一条,至少能跟正宫娘娘平起平坐,谁知道高拱给的这个秃头太后,还是矮人家正牌太后一头。

依照大明祖制,明日母为大。新皇帝出炉后,先帝正室还在的,皇后要被尊为太后,而新皇帝的生囘母如果是妃子,就只能尊为皇太妃,品级上要低了许多。但到了弘治朝以后,皇帝生囘母也可以称太后了,但太后两字前面不克不及加徽号。而明日母太后的前面,则尊加两个字的徽号,以示品级不同。

高拱虽然刻意讨好李贵妃,但自尊自大的性子在那里,是不屑于琢磨李贵妃那颗敏感而好胜的心的。在他看来,李贵妃不过是个妃子,提升为太后,已经是违背了祖制,依照近代的特例特办了。她怎么还能不满足

其实他差点就成功了,李贵妃一看到太后二字,马上心花怒放,恨不得抱着老高亲两口。但冯保的几句话,马上让他的努力,酿成了对李贵妃的轻视。

张居正摸透了李贵妃意欲出头的心理,他借冯保之口提议,陈皇后与李贵妃不但可以同升太后,并且都可加徽号,道:“既同为太后,多二字何妨”他还体贴的为李贵妃想好了徽号,曰慈圣。

这固然是违背祖制的,但他料定李贵妃不成能推辞。

果然,李贵妃感到,张居正和冯保,才是真心为她考虑的人也许在后人看来,这两个字也许一钱不值。有了这两个字,李太后才能在地位上与陈太后平起平坐,再没必要像过去那样,每日向皇后请安了。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这两个字,自己就永远不是正牌太后,还是无法出头

冯保一番话,便让高拱的杀手锏砸了自己的脚。在李贵妃眼里,高拱便成了欺负妇道人家见识有限,想要让自己永远位居陈太后之下的阴谋家。

“还有那头面首饰,据老奴所知,先帝是赏过,但世宗皇帝,和武宗皇帝都没赏。”冯保连成一气道:“为什么因为皇上还没成亲,哪里来的后妃说赏赏给先帝的遗孀倒也占理,可天下人谁不知道,皇上才十岁,能懂这些么还不以为是您在撺掇并且户部总是扎紧了钱袋子,唯恐被大内花去一个铜板,这次怎么这么慷慨天下人不会以为,是户部主动给的,而会认为您是在借机敛财说白了,高拱这是在废弛您的名声,以削弱您对朝廷的影响。”

“至于那陈五事疏,就是更加昭然若揭了,他要皇上按时上朝,设案揽章,事必面陈,看似是处处为了皇上练习政体考虑。可是皇上年纪还小,这些事情怎么能措置得来还不是得听他的”冯保一口气,打出所有弹囘药道:“至于批红必经票拟,奏章不得留两条,何止是针对司礼监的,分明是要让皇上事事都依照内阁的旨意来,说白了,就是依照他高胡子的意思来。还禁绝皇上否决”

“别说了”李贵妃终于忍不住,利喝一声。她得心里头如填满了柴草一般焦躁。如果真的如同冯保所说,那么高拱就是死不改悔,以顾命大臣自居,专囘权干政,威福自重。但这样下去,对他高拱又有何好处呢

想到这里,她面无脸色的望着冯保道:“张先生的阐发,句句都有事理。可是高拱久居内阁,应该知道其的利害,把我们孤儿寡母逼急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顿一下,她给出了自己的看法道:“究竟是不是故意而为,难讲。”

“”冯保有些傻眼了,他想不到这个女人今儿个竟如此固执,自个嘴皮磨破,她却还是不肯入彀。

其实原因很简单,李娘娘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为生存惶惶不安的皇贵妃,现在她是皇帝的母亲,即将成为太后,自然要为自己的儿子,为大明江山考虑当初先帝拉着高拱的手,托付国事的那一幕,给她留下了不成磨灭的印象。所以在她心里,高拱就是首辅,是首席托孤大臣,怎么可以轻易换失落呢

“那,那高拱那边,该如何回复呢”好在冯保也算是久经沙场,很快恢复镇定,把难题抛给李贵妃道:“他那边还等着回答呢。”

“这样回答。”李贵妃想了想,提起笔来,在薛涛笺上写了个字,道:“希望他能适可而止。”

却说高拱上疏后,便不竭派人去司礼监催促,让他们把奏章送到内阁票拟。这一催促,效率还真不赖。当天上午,传旨太监便送来了一个御批,只有短短个字:知道了,遵祖制奏稿却被留不发了。

看着这个字的回复,高拱有些傻眼,遵祖制大明二百年多年,祖囘宗多,祖制自然也多了去了,怎么遵守遵守哪个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么

但很快,他便明白过来,这一定是冯保在拆台,想让此事不了了之

冯公公,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吧这可是由当朝首辅亲笔所上,万历朝的开门第一疏,就这样被留不发,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么

果然,消息一传开,京城部院大臣以及各路言官,都暗示出强烈的不满,认为冯保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境界。

最生气的还是高拱本人,如果他精心策划的第一步棋,就打了个哑炮,往后的步调还怎么进行他固然不克不及就这么算了,当天便奋笔疾书,又写了一道奏疏,内容差不多,只是多了几句道:

皇上登极之日,正是外人心观望之际,臣等第一条奏即未发囘票,即未蒙明白允行,恐失人心之望。于是臣等不敢将本送科,仍用封上再进。伏望皇上鉴察,发下臣等拟票,臣等如有过失,自有公论。祖囘宗法度,其孰能容。臣等无任,仰望之至。

简单来说,就是此乃你即位后的第一道奏疏,就留不发,实在说不过去。所以我们再上一次,你赶紧发还内阁票拟,大家都看着你呢

为了加强这一本的威力,高拱决定来一个内阁联合署名上一次只有他和张四维的,这次把不在阁的三个也拉上,正好试试沈默和高仪的态度,离间一下张居正和冯保的关系。

奏本先送到高仪府上,高仪签了。然后再送到张居正囘府上,张居正也签了不签能行么和太监勾结的事情,岂不马上昭之于天下不过高拱也把他和冯保的关系,看得太懦弱了。就算是狼狈为j,也不成能被这种不入流的离间计破坏。

顺利搜集到在京二位的签名后,负责此事的高拱门生程,便飞马赶往昌平,终于在过午时分,见到了在地下寝宫视察的沈阁老。

“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沈默看到风尘仆仆的程,脸色似乎有些惊讶。

“元辅有急件。”程说着,从随身携带的牛皮袋,掏出一分内阁制式的题本。

沈默洗干净开就看到那四个署名,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还是一页页翻读完,才问道:“元辅让你送来,是否要我在上面联囘名”

“正是,”程道:“元辅说,所有内阁大臣亲受顾命,自当报效。须得戮力同心,辅佐皇上,廓清政体,明辨国是。”把这些官样话说完,他才压低声音道:“元辅不但希望看到您的签名,还希望看到您的人。”

看来高胡子,是不想让我置身事外,非得拉我入局啊沈默心道,面上却若无其事,接过程奉上的毛笔,毫不犹豫地在高拱之后的留白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道:“替我转告元翁,最多三天,此处差事一了我便返京,绝不担搁。”

“是。”程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收好奏疏,便告辞出去,希望能赶在城门关闭前回京

第八七七章 大政变之决战紫禁城之巅下

七月二十七日,人定。首发

几乎是与昨日相同的时辰,伺候了主子天的冯公公,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司礼监值房,还是那套更衣、捏脚、吃饭,然后问,今天有什么事儿。

还是昨天的太监,答道:“内阁有奏疏上来。”

冯保拿过来看,刹那间有些恍惚了,似乎穿越回昨日,怎么又是同样的玩意儿

定定神,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今天,只是高拱又补了道奏本罢了。主要内容模样,可是加了威胁性的话,还有位内阁大臣的联合署名

看着高拱不可一世的语气,冯保这个恨,狠狠把最钟爱的个汝窑茶盅摔在地上。他知道,再扣下也于事无补了,因为百官入奏题本,是分正本副本的,正本送呈御前,副本留通政司存底。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之前那道陈事疏被虽然留中,但所陈内容早已通过通政司启封官员之口,在京城各大衙门传遍。朝野中早就片骂声四起,那些科道言官更是摩拳擦掌,准备上本弹劾他目无国法、欺君罔上、si扣奏章之罪。要是这道再没回音,恐怕漫天的弹章就要冰雹样落下来了。

再司礼监扣奏章这种事儿,原本就是不法的,不被瞩目的情况下偶为之还行,而再再而的重复,就必须面对文官集团的怒火,换谁来当这个司礼太监也顶不住。

想到这层,冯保生吃了高拱的心都有了。但问题还是得解决。

这次倒不消重复昨天的故事,因为张居正作为奏章的署名人,自然不消他再把奏章送出去。下午时分,游七便找到徐爵,然后由徐爵将个蜡丸送到了宫里。

见吴恩拿出蜡丸,冯保把满腔的邪火都宣泄到他头上道:“怎么不早给我现在才拿出来”

吴恩声不敢吭,他哪敢告诉冯保,这蜡丸不心被弄丢了段时间,后来才在砖缝里找到的。

臭骂通,冯保感觉顺气多了,但还是虎着脸,接过那蜡丸,先仔细检查番,发现完好无损,便用力捏拿出里面的纸片,就着灯光,细上面的蝇头楷。

字数不多,很快看完,看完后他便陷入了缄默张居正的意见是,没想到李贵妃这样有主见,现在再把第二道疏留中,实在不是个事儿了。索性先退步,也好借机在贵妃那里树立起顾全大局的良好印象。日后高拱越是不知收敛,李娘娘就越有可能做出决断,那才是我们的取胜之时。

这招,好听点叫以退为进”难听点,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他张居正隔岸观火自然得轻松,但冯保这个可怜的娃儿可是要直面饿狼

怎么琢磨,都有些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感觉。要不是两人已经是根藤上的蚂蚱,自己完蛋了,他也没有好下场冯保真以为是张居正见事欠好,要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凵““凵““凵“““凵“、凵“““““凵七月二十八日,鸡鸣。

冯保眼都没合下,翻来覆去想到天亮,终于拿定了主意之前的历次事件已经证明,叔大兄总是算无遗策次也没坑过自己。有良好的信誉做保障,又弃荣辱与共的命运关联,终于让他决心再信张居正次。

信正哥者得永生

暗暗发了狠冯保便把高拱的奏本收入袖中,坐上四抬乘舆从皇极殿右侧的司礼监值房解缆,悠悠忽忽上了甬道,入右崇楼,往乾清宫迤逦而来。依照祖宗家法,甭管个死太监多大牌,都是禁绝乘坐舆轿的。换言之,只要是太监,不管年纪多高、官位多大,在紫禁城里头,就只能是垂手步行。太祖之后,虽然太监的地位不竭提高,但这条规矩直被谨守着。直到本朝第六位英宗皇帝朱祁镇,和大太监王振感情极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他的溺爱,便破例允许他在紫禁城中坐轿,从此遂成定规。

时至今日,祖宗规矩已经破坏殆尽,凡是内廷大挡,都有了代步工具,可是只有司礼大挡,才能坐这四人抬的乘舆。就算以冯保之前只手遮天的权势,也直只能坐两人抬的肩舆,直到接任掌印太监确当天,才换上了现在的这乘舆轿。

坐在谈不上多舒服的舆轿中,看到偶尔遭遇的中贵大挡都赶紧趋避,自然感觉爽毙了。可是高拱的那份奏本,大石头样压在他的心上,让他无法自持的惶惶不安“,冯保虽然对高拱恨之入骨,却历来都不敢瞧他。那高胡子史无前例的担负首辅兼天官四年之久,门生故吏广泛朝野。只要高胡子振臂呼,便会立刻应者云集,人口唾沫,也能把他活活淹死。

千万别狼没打着,却被叼了孩子去,冯保心中郁郁的想着,不知不觉轿子停了,乾清宫到了。

这时候,皇帝也已经起床,冯保等他用完膳,便把他送去文华殿。晨之后,是翰林院的申学士讲论语,这堂课要将近个时辰。冯保便趁机悄然退出,又回到乾清宫中。

李贵妃也结束了早课,才在东暖阁休息会儿,就听管事牌子来奏冯保求见,便让他进来。

稍事寒暄之后,冯保把那奏疏呈给李贵妃道:“娘娘,高阁老还是不肯罢休。”

李贵妃看完之后,娥眉深蹙道:“这个高胡子,真是不依不饶。”

“娘娘息怒”冯保脸无奈道:“如今的高宰相,就是这么不可一世,您当他还是裕邸的教书先生”

贵妃看着奏疏上的人署名,面现为难之色道:“皇上才刚登极,就接连留中内阁的奏疏,实在有些不过去。”

“娘娘没必要为难。”冯保离开绣墩,跪在地上道:“奴婢昨晚宿没睡着,已经想明白了。皇上如今才刚登极,还得仰快内阁替他管着江山呢。切不克不及因为老奴伤了宫府之间的和气”

着咬牙忍着肉痛道:“所以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