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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风月一条街

红嫣被领着穿过一片林子,来到一片宽敞的空地,四周全都立着靶子,当中站着几人。

红嫣一眼就见着狄秋浔,他今日不似往常穿着华贵的衣衫,一头乌发用玉冠高高束起,身着白色轻甲,腰佩宝剑,阴郁之色被冲淡了许多,亦显几分英姿,只脸色依旧苍白。

甄世宣立在他左手,臂上系着褐色布条,丁愚立在他右手,臂上系着墨绿布条。

红嫣心中一动,已有了些猜测。

她行到狄秋浔跟前,深深的行了个万福。

狄秋浔一手压着宝剑,半侧着身子,正在看着远处两名士兵对战,口中却道:“今日如何寻到此处?”

红嫣实话实说:“奴家被迫要与人做妾,慌不择路逃到此处,不料却有幸遇见公子爷,救公子爷救奴家这一回。”

狄秋浔转头看她,身形微动,阳光在白甲上折射出耀眼的光。

红嫣自是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一身狼狈,衣衫破损,蓬头垢面。她垂着头,紧抿着唇,停了一阵才道:“奴家愿为公子爷效犬马之劳。”

“哦?你怎知我还用得上你?”狄秋浔语调低沉,听得红嫣心中一灰。她不禁抬眼去看,见狄秋浔双目冷情冷意,当真是对她的投奔不以为意。

难不成他另寻了一名美人?红嫣只觉无气力以继,只在心中自我勉励,不能退缩,丽娘还等着呢。

“公子爷,就算您有了其他美人,多奴家一个不是更好?双管齐下,多重保障……奴家定做得比旁人好。”

她简直语无伦次,不知自己在说什么,狄秋浔听了不语。

红嫣咬了咬牙:“人无信不立。”

“所以?”

“狄公子曾说,若是奴家拿定了主意,再同您说。为何如今奴家拿定了主意,您却不予理会?”

她这话一出,周遭服侍之人皆变了脸色,齐齐垂下头去。

红嫣方觉自己放肆,他身份不明,她却在说他不守信,这是相当严重的一项指控,身份越高之人便越在意……若是他一怒翻脸可怎么办?

红嫣在沉寂中忐忑。

过得一阵狄秋浔声音淡淡的打破沉寂:“好,人无信不立,望舒姑娘记住这一句,既为我所用,便需忠心不二,尽心竭力。”

红嫣大松一口气,不料竟如此过关了。立即表态:“是,奴家记住了。”

本不该立即就提出诸多要求,但实在是丽娘等不得:“奴家的娘亲还藏匿于林中,求公子爷派人随奴家去救了她出来。”

狄秋浔微一摆手,甄世宣便上前一步:“舒姑娘随我来。”

甄世宣带了几人,领着红嫣一路走出围猎场。

红嫣见着外头舒大五人被绳子捆在一块,不过瞥了一眼,就无暇正视,急着去接丽娘。

舒大不敢再叫“小贱人”,只好放低了语气:“红嫣!看在你娘,你哥的份上,快将我们放了罢?”

红嫣理也没理,直接掠过。

她凭着记忆寻到那处,大声喊叫:“娘!娘!出来了!”

丽娘听到她的声音,连忙走了出来,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

所幸甄世宣想得周到,令了抬了架滑杆来,让丽娘坐上去,抬回围猎场。

才将临近,丽娘瞧前那五个被捆了跪在前头的人,惊讶的瞪大了眼。

舒大连连讨饶:“丽娘,一日夫妻百日恩,瞧在咱们二十年夫妻的份上,向红嫣说说情!”

舒元也低唤了一声:“娘……”

丽娘从没被人这般求过,不免无措的看了红嫣一眼。

红嫣道:“娘,我又渴又饿又累,迟些再理会这些糟心事,成吗?”

丽娘一听,连忙点头。

甄世宣让人领了她们去用饭洗漱,再歇了半日养足了精神,红嫣才同丽娘往围猎场外头来见舒大等人。

天色渐暗,舒大等人跪得蔫头巴脑的,

见着红嫣同丽娘出来,不禁喜出望外,连声向着丽娘讨饶。

红嫣一声不吭,心中寻思。

不管怎么说,舒元是丽娘的亲骨肉,她万万不会同意处置了舒元,舒元又要央着饶了舒大……

丽娘被连番哀求说动,微有些畏缩的看向红嫣:“红嫣……跪也跪了,打也打了,往后你靠着狄公子,他们也害不着你,不如就饶了他们罢?”

红嫣看她一眼,再转过头去径直问舒大:“你倒是签没签卖妾文书?”

舒大一僵,红嫣便知他已签了,心中寻思这洪泽得了文书,又紧赶着来寻她,怕是文书还带在身上。

于是便走上前去,弯下腰,不管不顾的去摸洪泽身上。

洪泽早被唬得不敢动,红嫣果然在他怀中掏出张薄纸,展开一看,是卖妾文书无疑,舒大不会写字,不过是在上头画了个圈,并按了手印。

红嫣冷笑一声,抬手就撕了它,又去问舒大:“那只手,那个指头按的?”

舒大只觉害怕,哆嗦着道:“右手大指头按的……”

红嫣便笑着向一边侍卫道:“官爷,烦请您帮个忙。”

这侍卫先前见甄世宣与她进进出出,料她必在上头有些颜面,此时就不肯拿乔,忙笑着道:“姑娘直管吩咐。”

红嫣道:“将这人两手大指头都给削了。”

舒大吓得嚎叫出声。丽娘结结巴巴的道:“红,红嫣,这怎么使得?”

红嫣冷然道:“如何使不得?教他下回再无法四处去乱按手印。”

这侍卫一见红嫣不是说假,这事在他们看来,倒也不如何可怖,便依言上去,扣住了舒大两手,拔出刀来,一刀一个,齐根削掉了舒大两根大拇指。

第31章

舒大剧烈的嚎叫挣扎,像条上了岸,竭力窒息欲亡的鱼。与他同捆在一起的四人被他挣来撞去,个个脸色发白。

舒元都哭出来了:“娘!娘!娘!”一连大叫了三声。

丽娘哆嗦着望向红嫣。

红嫣见着这血腥场面,也觉恶心,只不过既不能杀人灭口,为免日后麻烦缠身,必要一次吓破别人的胆才好。

她冷冷的看着舒大:“嚎什么?还有气儿嚎,可见不甚要紧,怕是要连着胳膊卸了才好?”

舒大死死咬住了牙,不敢再喊疼,额上大汗淋漓。

红嫣扔下一句:“等着。”便转身进了里头,随便叫住个小文吏,讨了纸墨,写了两份文书,这才走了出来。

她冷笑着掏了块帕子出来,用帕子包着手去捡起舒大的断指,就着地上的一滩血迹,在两份文书上头各按下手印。

“这两份文书,一份是我与舒家的义绝书,从此往后,我没有爹爹、哥哥,舒家之人与我无半点关系。另一份却是和离书,我娘与舒大再非夫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说着又些懊恼:“他指头都断了,往后要核实这文书也极为不便,这可怎生是好?要不,你们四人也都来按个手印,做个见证?”

洪泽与舒元几人点头如捣蒜,红嫣与他们松了绑,几人都忙不迭的过来按了手印。

红嫣看看,心有几分满意,这两份文书是否真有效力,还要另说。但唬弄住舒大这等市井小民,是足够了。再说她立即就要做狄秋浔的妾,出嫁从夫,舒大的手再长,也够不着她。

虽然舒大曾迫得她走投无路,但这世道,做爹的要卖女儿,还真是不犯法的事,她因此就要弑父的话,必是日后留在身上的一个污点。

且她本身也只是个普通人,绝决杀人什么的,她并不敢。

还好天气炎热,文书一会儿就晾干了,她小心的叠起放到荷包里去,才将目光望向舒元,舒元已经吓得拖住了丽娘的手:“娘!”

丽娘可怜巴巴的望着红嫣:“红嫣,算了……”

舒家人,红嫣如今最厌舒元。

舒大、眉媪,与红嫣说到底,并没血缘关系,且早看出他们是一对恶人。只有舒元,是她亲哥,平日看着老实懦弱,不想翻起脸来,也能背后捅一刀。

红嫣哼了一声:“看在娘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不过你这样的小人,注定是落不了个好,今日我不动你,他日也有旁人来收拾你。滚罢!”

看着这几人落慌而逃,红嫣舒了口气:舒家这一页,算是揭过去了罢?

转脸见着丽娘仍是有些不安,不免安抚她几句:“娘,你别怪我替你做主,爹和哥哥都是靠不住的,你不与他们两断,日后必要还受他们挟制牵连。莫怕,往后我养着你。”

丽娘看着她,犹豫一阵,终是叹了口气:“女孩儿总是要嫁人的,你怎么能养着我的老?”又急急的道:“只要你好便成,娘怎么样不要紧。”

丽娘并不知道红嫣要给狄秋浔做妾。

红嫣笑着道:“我出了钱给表哥做买卖,娘就先到舅舅家住下,往后这分红我就不要了,让他们供养着你,等我日后立了女户,再与娘一齐过日子。”

丽娘一怔,才想起自己可以回娘家,但她那嫂子,也是个厉害的。

红嫣看穿了她的心思:“拿人手短,舅妈必不会摆脸子。再说,她就是有些不容人,那也比奶奶强罢?”

丽娘一想也是,眉媪又刻薄又厉害,她嫂子最多脸色不好,说两句酸话,怎么着日子也不能比在舒家差。

两人正说着,就来了名侍卫:“舒姑娘,甄大人请您过去一述。”

红嫣忙请人领了丽娘去两人临时歇着的房间,自随着这侍卫去了。

这侍卫领着她七拐八弯,到了个别院外头,只见院子外头围着一圈手持长矛的侍卫,验过腰牌,才放两人进去,穿过中庭,经过三间屋子,才在里间屋门外停住,门口垂着石青织锦的帘子,隐隐一股暗香逸出。

这侍卫单膝触地:“陛下,舒姑娘来了。”

红嫣一个激灵,惊讶的看着他。

这侍卫并不抬头,毕恭毕敬的贴伏着。

就有人打起了帘子,原是个身着藕色宫装的丽人,约十八、九岁模样,面容温婉,虽不十分美丽,却教人看着顺眼。

她笑盈盈的道:“陛下宣舒姑娘进来说话。”

红嫣机械的走了进去,就见这丽人冲她一笑,退出了这间屋子。

红嫣盯着微微摆动的门帘,不知做何反应。

却有一管清淡的声音不经意的响起:“来掌灯。”

红嫣一惊,回过身来,见多宝格旁放着张桌案,狄秋浔坐在后头,穿着件半新不旧的素色直裰,像是洗浴不久,乌发披肩,正拿着本书在看,并不抬眼看她。

一旁立着四盏铜灯,只点亮了一盏,此时天色全暗,便不够了。

红嫣战战兢兢的走了过去,左右找了找,见着一边的盘子里有火折子,便依次移开灯罩,点着了灯,再束手立在一边,不敢说话。

若是照常理,她是要跪拜一番的,但她此时一则吓得忘了,二则她也只知道万福,不晓得怎么向一个皇帝行礼。

狄秋浔不以为忤,翻看数页,拿起一旁的笔,压着袖子在书上批注一行小字。

待搁了笔,才抬眼看向红嫣,目光清清冷冷。

过了一阵才道:“怕?”

红嫣点了点头。

“怕,也没有退路。”

瞧这话说得!红嫣被刺了一下,终于恢复些心智,心道:“那你还问什么?”

咋着胆子抬头看他,见他面无表情,目光落在多宝格上一盏琉璃走马灯上头,苍白的面容在灯火的跃动下显得坚毅之余,又有些脆弱。

她觉得他这话,似乎不全是对她说的。

狄秋浔移回目光,抬手轻轻的将书合上:“朕观你行事,颇懂进退,并不一意退缩,也并不逞勇斗狠。”

红嫣心念一转,寻思他说的莫不是她处置舒大的事么?这片地都是在他掌控当中,他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也不足为奇。

便低着头,总算回应了一句:“陛下过誉了。”

狄秋浔道:“朕并非夸奖于你。”

红嫣一噎,只觉他十分难以伺候。

他站起身来,负手前行:“明日入了宫,你便是朕于三千粉黛中,唯一钟情的女子,当如何行事,你心中需有分寸。”

红嫣啊了一声,迟疑了片刻:“……这不会惹人妒嫉么?”

“会。”

红嫣苦了脸:“那……”

“朕就是要你惹人妒嫉,要你仗着宠爱,横行无忌,偶尔可顺应朕心,提些不合理的要求。你可明白?”

红嫣见他说得风清云淡,心中悔极:危险系数过高,本来她想着至多到某个王府走一圈,没想到要加入全国美人角力赛,后宫女人又多又毒,她却只是平凡人一个,预先就寒了胆。

狄秋浔见她面上神情变化不停,淡淡的道:“人无信不立。”

红嫣立即被钉死了:“……奴家明白。”

“该换个称呼。”

“……臣妾?”

“嗯,敷衍了事,与尽心竭力,大不相同,朕要的是你应承过的后者。”

“……是。”真的是坑死自己了。

狄秋浔看她一眼,走到窗边:“行了,你先下去,去寻文广,让他同你讲些忌讳,也好心中有数。”

红嫣心中翻涌,却没胆子与他继续待在一块,赶紧答应着退了下去。

文广是甄世宣的字,她去问门口的侍卫,立即有人殷勤的领了她去。

甄世宣的住处离此处不远,见她来了,心中了然,起身引她去了隔间,将四面的窗子全都推了开。

他请红嫣坐下:“舒姑娘心中有甚么疑问?”

红嫣见他一身武将装扮,不免想到就是这人,替皇帝拉了皮条,确实在关键时救了她,可也引她跳了个大坑,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还以为您是个文官呢。”

甄世宣温和笑道:“家中长辈,俱希望文广从文,是以平时多不作武将装扮。”

红嫣千头万绪,不知从何问起,她总不能问:你家皇帝怕谁?

沉吟半晌,才道:“我明日入宫,该注意些什么?”

甄世宣嘴角始终含着笑:“舒姑娘入宫,当孝敬太后,伺奉皇上、皇后,与宫中各妃嫔和睦相处,待宫人慈和宽容。”

红嫣有些怒了:“一入宫门深似海,不知是否还有命与甄大人再会,皇上亲口指点我来寻甄大人解惑,甄大人莫再说些官样文章!烦请说些要紧之处。”

甄世宣失笑,收敛神色,认真道:“当注意太后,柔贵妃,德郡王。”

红嫣皱着眉:“太后……是皇上的生母么?”

甄世宣见她一下便问到要点上,便微微摇了摇头。

红嫣哦了一声,暗道难怪。

又问道:“柔贵妃与太后有何关连?”

“她是太后娘家侄女,费家二房庶女。”

“德郡王呢?”

“德郡王是前先太子之遗腹子。”

红嫣心中一动:“先太子是太后所出?”

甄世宣点头,微笑着看她。

红嫣心中自串起了一条线,似懂非懂。

甄世宣提点道:“太后性格刚毅,不喜些柔柔弱弱之人,但若张扬过了度,稍不留神便会犯上。”

“……所以,即要讨太后喜欢,又要不犯了忌,这个度,要拿捏好?”

“是,红嫣姑娘实是聪颖过人。”

第32章

甄世宣派人送了丽娘去罗家。

又领了两名宫女来,让她们教红嫣宫中礼仪规矩,并日后近身服侍。

一名唤作融晴,年长一些,问答曰二十有三,再过两年便要放出宫去,一张鹅蛋脸,五官端丽,神情微肃,青丝绾得齐整,一丝不乱。看着行事沉稳,少言寡语。

一名唤作翩空,正与红嫣同年,今年十七岁。五官略平凡,身材圆润,但笑起来双眼如弯月,十分可爱。

翩空嘴上不停,与红嫣说些礼仪。

融晴却是默不作声,只替红嫣修甲染色,用香膏敷发,调水浸浴。

若说正经的礼仪规矩,仅凭这一时三刻的恶补,红嫣自是做不到位,现在也就是比划比划,大面上不出错,日后再让人在身边提点着也就是了。

第二日天刚微亮,融晴与翩空便服侍红嫣起身,替她在三重衣外套上湖色织花鸟纹的深衣,留了未婚少女发式,俏丽的珠花隐于发间。

装扮完成,翩空忍不住赞叹:“婢子看后宫无一人能及呢。”

话才出口,融晴便道:“慎言。”

翩空便抿了嘴,不再出声。

以往红嫣多穿了不及地的襦裙,此时穿上这样长不露脚的深服,颇觉行动不便,即便不太习惯,也不得不让融晴与翩空相扶,以免出丑。

屋外一路点起了火把,外头路上前后都是甲盔鲜明的侍卫,中间停着数辆马车,融晴与翩空两人扶着红嫣,一直送到停在路上的第一辆马车旁,便有人拿了个小凳给红嫣垫脚,将她搀上了马车。

红嫣才一进马车,抬眼一看,只见狄秋浔端坐于车内,便吓了一跳,想退不敢退。

狄秋浔惯常的面无表情中透着些阴郁,红嫣不敢多话,只好自我安慰:既是万千宠爱,出入同车,想也是必然。

便躬身前行,伏倒在地道:“红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狄秋浔道:“免礼,坐。”

红嫣依言跪坐。

狄秋浔对着车窗外道:“出发。”立即有人唱诺,不消片刻,车队缓缓启动,直往燕京去。

因天色还未大亮,车子里仍点着盏琉璃灯,狄秋浔拿了份文书在看。

红嫣跪坐着不敢动弹,窗外又无景致可观,不消片刻便觉无聊透顶,小腿发麻,终于忍不住稍挪动了些。

狄秋浔立即抬眼,静静的看着她。

红嫣不料他这般敏感,只好笑着找话:“皇上,车里晃来晃去的,看东西伤眼,今日又起得这般早,不如闭目养养神。”

狄秋浔嗯了一声:“许你自便。”

自己仍是低下头去继续看文书。

红嫣得了这句话,便调整了坐姿,不时的抬眼打量狄秋浔。

终于狄秋浔将文书搁在一旁的固定矮几上:“有什么要问?”

红嫣摇了摇头。

狄秋浔便道:“别盯着朕看。”他还从没遇见过这般胆大,盯着他看的人,要不是对她知之甚详,早该斥责。

红嫣不知为何脸上有些发热,垂头老实的道:“是。”

狄秋浔沉吟片刻:“入了宫,可以看。”

“……是。”

狄秋浔抬了抬下巴:“壁橱里有吃食。”

红嫣只好回过头,见车壁上有对铜环,扣住铜环往两旁拉开,里头的横格上有一个一个的漆面食盒,她随意拿下来一个打开,里头是垒得整整齐齐的一盒梅花状糕点。

狄秋浔扫了一眼:“你吃些垫一垫。”

红嫣因面临未知,心中紧张,并不想进食,但皇上开了金口,她也勉强吃下了一块。见狄秋浔茶杯空了,赶紧借机盖上食盒去替他斟茶。

狄秋浔略扫了她一眼,并不言语。

他微垂着眼皮独自静坐,红嫣又紧张又难熬,好在此处离燕京并不太远,马车在侍卫奔跑开道下,迎着晨光,一路风驰电掣般奔入燕京城,途经朱雀街、玄武街,直入青龙街。青龙街正在皇宫前方,禁止平民百姓进入。

此时宫门大开,宫人跪了一地,马车不作停顿,直驰入内。

车窗口垂着帘子,光听得外面此起彼伏的“吾皇万岁”,却不能看一看情形,红嫣心中痒痒的。

很快马车停住,车门被打开,外头宫人齐声恭迎圣驾。

狄秋浔看了红嫣一眼,先行下了马车。

一旁的融晴欲上前伸出手去搀扶红嫣,狄秋浔却慢慢的伸出了手来。融晴微微一愣,不动声色的倒退了几步。

狄秋浔手心向上,指骨因其瘦削而十分分明。

红嫣见着,明知他不过做戏,甚至他眼中半丝情绪也无,但这种微有些宠溺的姿态,仍让她心中一紧,慢慢的伸出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手中,他立即轻轻握住,牵引着她下马车。

狄秋浔偏过头去吩咐:“去慈宁宫。”

在他身后立着自称是老洪的中年男子,此刻他已经换上了宦官服饰,闻言道:“是。”

又向其他宫人吩咐:“摆驾慈宁宫。”

便有人抬上来两架步撵,狄秋浔执红嫣手微微向上一抬,红嫣不敢真让他扶着上去,立即顺势坐上后头这架步撵,狄秋浔才松开她的手,坐上前头步撵,微一摆手,抬撵的宫女起身前行,又有一群宫女拥簇而来,有的扶撵,有的举伞,有的打扇,一行浩浩荡荡的往慈宁宫去。

红嫣这时才能放眼看看这皇宫,只见繁花似景中殿脊雕龙,飞檐螭吻,碧瓦凝烟,不光只是华丽,更觉肃穆轩昂、清幽壮观,让人不觉生出卑怯之感来。

她凝了凝神,心道不能还未见人,先弱了气势,便挺直了脊背,竭力平心静气。

过得一阵,步撵停在一座巍峨宫殿前头,宫殿门匾上以金色书写着“慈宁宫”三个字。

狄秋浔先下了撵,又来扶红嫣,一回生,二回熟,红嫣十分淡然的扶住了他的手,果然慈宁宫外伺候的宫人,纵使再训练有素,也露出了些惊色。

皇帝刚回宫便要往慈宁宫来,早有人来报过信,只等步撵一落,从殿内就走出个年纪约摸二十岁左右的女子,一身装扮看着不显眼却让人无法轻视,难辨其是主是仆。

她微带着笑意走到狄秋浔面前,微微扫了红嫣一眼,便行了个蹲礼:“婢子月